做人做事要有始有终。
曾经作为教师的肖雨，经常这样教育自己的学生。
可是有始有终真的对吗？
如果这件事原本就不应该开始呢？
她也曾经教过自己的学生：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她已经走上这条路了，还能回头吗？
肖雨觉得自己就是想得太多了，才会让自己活得这么痛苦。如果她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是专注于“做成这件事”本身，她是不是可以过得更心
安理得一些。
“我不许你这样！”苏阳的声音在肖雨的头上响起。
肖雨努力地让自己笑起来无比自然：“又怎么了？不是说好去吃饭吗？”
她又揶揄道：“那几份文件，我真的不能帮你处理。我只是你的秘书，那几份文件可是有权限的……”
苏阳看着她不说话，眼睛里分明写着“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肖雨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却也不想让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好了，”她用哄小孩的语气哄着苏阳，“那个电话是你妈妈，我知道了。我没怀疑你和别的女人，或者男人如何如何，这你总信了吧？”
苏阳抿紧了嘴唇。
肖雨再次默默叹气，她受不了被苏阳这样看着：“别这样看着我，好不好？”
柔软的语气，让苏阳的神色稍缓，拉着肖雨往沙发的方向去。
肖雨脑中警铃大作。恕她没有大的勇气，在苏阳办公室的沙发上……
也不知道之前进了苏阳办公室就脱衣服的是哪一个。
苏阳坐在沙发上，仰头看肖雨。
肖雨不解地看着她。
苏阳索性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肖雨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还是为了……那个。
其实，如果苏阳因为心里不痛快，非要拉着她这样那样，她作为被苏阳“包养的”，理所应当应该陪着苏阳这样那样。二十万都已经收了，还
矜持个什么劲儿呢？
可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听了苏阳的几次表白，又被苏阳真心实意地抱过，还有那个真情实感的吻……尤其是真的碰过苏阳之后，肖雨的心
态就变了。她开始介意苏阳对她的态度，开始喜欢并且享受苏阳对她的体贴，甚至之前的那个电话，肖雨问自己，如果那个电话不是苏阳她妈
打来的，而是别的和苏阳暧昧的女人或者男人打来的，她会作何反应？她真的还能如之前刚刚进入这间办公室的时候一般，秉持着把自己当成
一个物品，送出去的心态吗？
肖雨暗骂自己真的矫情。这算什么？又当又立吗？
她鄙视这样的自己。
如果苏阳真的想如何如何，那就如何如何吧。肖雨心想。
又有什么好矫情的呢？
她甚至想问问苏阳，需不需要自己把两条腿岔开，这样方便苏阳动作。
不想苏阳根本没有想做什么的想法，而是抱着她，脑袋埋在了她的怀里，嘴里哼哼唧唧的：“我不许你这样！”
原来还是为了之前的话题啊！
肖雨叹气，却做不到再像之前那样转移话题了——
苏阳的脑袋就倚在她的怀里，像是在撒娇的样子。而她呢，为了保持身体平衡，本能地搂住了苏阳的脑袋，后腰还能感觉到苏阳的双臂紧紧地
环着自己。两个人就这样以无比亲密地姿势异位在一起，肖雨做不到继续硬下心肠转移话题。她的心此刻是柔软的，柔软得想对苏阳好，想让
苏阳快乐。是否是因为喜欢，她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但想让苏阳的心情好起来，而不是继续这样赌气，是真的。
“我怎么了啊？嗯？”肖雨柔声细语地问，已经做好了被苏阳讨伐的准备。
怀里的人脸颊就贴在自己的胸口，馨香的女人气息，还带着些孩子气的。她发丝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肖雨突然有一种想把什么都给她的冲
动。
苏阳撑起身体，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肖雨暗道遗憾。她还没抱够呢！
肖雨原本以为的疾风暴雨般的“讨伐”没有到来。苏阳盯着她看了好久，突然开口：“我要让你活得有人气儿！”
肖雨心里“嗯？”了一声，一时间没懂。
苏阳凝着她：“我要让你对这世间的东西感兴趣，我要让你对陌生的人和事有好奇心。这世间的所有，花草，风景，山川，河流，还有美食、
金钱，物欲……我想让你尽情地享受，我要让你好好活着，享受活着的感觉！”
很中二的豪言壮语，肖雨初时听的时候还觉得好笑，很有种再次看到曾经中二而固执的苏阳的感觉。但是听着听着，眼圈就红了——
虽然各种内情苏阳并不知道，苏阳却是懂她的。
苏阳知道现在的她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就是一个纯粹是为了完成某项任务而活着的人偶，所谓人气儿，不存在的。而苏阳的担心也是对的：一
旦完成了某个任务，或者完不成，她也就没有了活着的念想。既然心已不存，这具身体留着又有什么用？
苏阳蓦的抱住了肖雨：“你答应我，好好活着，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好好活着，好不好？”
肖雨被她紧紧抱着，感觉到有湿润的东西滑落在自己的脸颊上，顺着脸颊而下，一直滚落至衣领，在皮肤上留下了滚烫的痕迹。
肖雨被那滴眼泪烫疼了，让苏阳为自己流泪，她觉得自己简直十恶不赦。她怎么能违背苏阳的心愿呢？
那个“好”字，肖雨就要脱口而出。
便听到苏阳喃喃地又说着：“……就算是为了我……”
肖雨于是就再也没法把那个“好”字说出来了——
如果是为了苏阳，她就应该什么都不做，或者干脆去死……
给不了苏阳想要的答案，肖雨不忍心苏阳继续为自己郁郁。所以怎么办呢？
她心里好纠结，情急之下扳过了苏阳的脑袋，吻了上去。
苏阳哪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整个人都傻了，只是呆呆地由着肖雨亲吻。
苏阳的唇吻起来很舒服，和她给别人高冷的观感不同，苏阳的唇是软的。一想到苏阳只对自己是柔软的，这样柔软的唇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
享用，肖雨的心脏就促跳起来，吻得越发地贪婪，勾得苏阳也忍耐不住地回吻她……
“咕噜！”肖雨肚子叫得特别响亮。
她窘红了脸，这个吻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苏阳哈哈大笑：“萧老师你饿了！”
说着还冲肖雨挤眼睛：“是不是我太秀色可餐了？”
肖雨瞪她一眼，好像咬她一口。
苏阳不要脸地指指自己的唇：“萧老师要继续吗？”
“咕噜——”
这一次，是苏阳的肚子叫。
苏阳的手指头还举在半空，整个人僵住了。
肖雨“扑哧”失笑：“你也饿了。”
苏阳怔怔地看着她：“你真美。”
肖雨屏住了呼吸。
听到苏阳又说：“我还要亲！”
作势又要再亲过来，被肖雨推开：“亲什么亲！你不饿吗？”
“饿了也亲！”苏阳哼哼。
然后，她的肚子就又不解风情地“咕噜”一声。
苏阳：“……”
肖雨快要笑疼肚子了，轻拍她一下：“还不快起来，吃饭去！”
夜幕降临，这座城市又热闹了起来。
与BVC大楼隔街相望的，是一条商业街。商业街上商户林立，白天游人如织，晚上也是热闹非凡。
只要不下雨雪，每到晚上五六点钟，商业街两侧的就支起了大大小小的摊位，是卖各种各样的美食的。这条商业街的尽头就是江畔，每天晚上
有灯光秀，所以夜晚游人更多，有附近吃了晚饭来溜达消食的居民，也有慕名而来的外地人。因此，每个小吃摊的生意都很火爆。苏阳对那些
排满了人的食摊没什么兴趣，她牵着肖雨的手，径直去了街角很不起眼的一家烧烤店。
烧烤店门脸很小，就像路边普通的苍蝇馆子一样，因为美食街的火爆，导致这儿的生意很是一般，店里只零散地有两三桌客人。
苏阳不以为意，拉着肖雨往靠窗的窗户凑，一边喊着：“老板，点餐！”
两个人还没坐定，就有一个瘦高个子、腰间围着围裙的年轻男人快步而来，看到苏阳便笑了：“又是你啊！”
苏阳冲年轻男人露出两排白牙：“是啊！来照顾你生意了。”
年轻男人笑得爽朗：“好啊，多谢多谢！”
他看到了肖雨，冲苏阳挤挤眼睛：“又换姑娘了？这个这么漂亮……”
苏阳瞪他：“赶紧该干吗干吗去！”
年轻男人露出无辜的表情：“是你喊我来要点餐的。”
苏阳小心地瞄肖雨，见肖雨只是微微笑着，没有别的表情，这才稍松了一口气：“还是之前几样，今天别加辣了。”
因为肖雨吃不了辣，苏阳很细心地想到了。
年轻男人咧嘴笑：“知道了，这位美女吃不了辣。”
苏阳丢给他一个“用你多嘴”的眼神。
年轻男人朝肖雨笑：“美女喝什么酒？我家自己酿的酒，味道很好。”
肖雨摇了摇头：“酒就不必了。麻烦你肉串加糖。”
年轻男人应了一声“好嘞！”，便去后厨张罗了。
年轻男人一走，苏阳便越过桌子牵住了肖雨的手：“我吃肉串爱加糖，你还记得！”
她的双眼亮晶晶的，让肖雨说不出“不是”两个字。
有些事，肖雨这些年都在努力地忘记。可是，从见到苏阳的第一眼的时候，它们就都在她的脑中复活了。肖雨才知道，自己其实什么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