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长久而黏糊糊的一吻。

吻闭，肖雨闭着眼睛，靠在苏阳的怀里，借着苏阳的身体支撑自己。

若是这一刻就是永久，该有多好。

肖雨贪恋地想。

可是，这终究是奢望，现实终究是现实。

苏阳的呼吸渐渐平稳，刚刚的倾情一吻，怀中的温香软玉，这些让她陡生出极大的勇气。

“都告诉我，好不好？”苏阳对肖雨说。

肖雨恍然从幻梦中惊醒：“你说什么？”

苏阳对上她的眼神，口齿一时不大利落，但还是重复了一遍：“我说，都告诉我，好不好？”

肖雨的神情先是诧异，接着是痛苦，最后是复杂得让苏阳看不懂：“什么是‘都’？”

苏阳一下子就敲了退堂鼓，她动了动嘴唇，还是决定退而求其次：“比如，你想要的，是什么？”

肖雨垂眸，沉默。

苏阳的心则紧张得提到了半空。

肖雨盯着苏阳的上臂，仿佛那处衣料的暗纹很吸引人似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唯有如此，她才不至于眼神慌乱到被苏阳看透。

她想要什么？

如果她想要的，只是一朵暗纹、只是一件衣服该多好。甚至，她想要的，只是钱，她都可以安然地收下苏阳的钱，甚至理所当然地接受更多。但现实不是这样的，她想要的是……苏阳真的给得起吗？

“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

有那么一刹那，肖雨觉得自己疯了。如果不是疯了，她怎么会对苏阳问出这样的问题？

“当然。”苏阳给她的答案极其干脆。

干脆得让肖雨绝望：没经过大脑思考的答案，根本就算不上答案。

而且……那东西，苏阳根本给不起。

“没关系，我不急，”苏阳说，“我多得是耐心。会等到你把什么都告诉我的那一天。”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仿佛根本没有受到肖雨沉默的影响。肖雨却怎么会看不出，她心里面的失落？

“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看完这几份材料，咱们出去吃饭。”苏阳放开肖雨，还体贴地替她理了理衣衫。

“等等！”肖雨脑子一热唤住她，有一种想要把什么都告诉她的冲动。

苏阳：“嗯？”

她的手机却在这时响起，还是那个熟悉的铃声。

苏阳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你要说什么？”

直觉告诉她，肖雨想说的，是很重要的话。

“没什么。”肖雨摇头。

“真的？”苏阳不信。

“真的，”肖雨不敢看她，“就是想问问你，一会儿想吃什么。”

她说着，指了指苏阳的手机：“接电话吧。”

苏阳无所谓道：“就是一个骚扰电话，甭理他。”

肖雨则根本不买账：“之前响了好几次，是你特意设的铃声吧？我在不方便是吗？那你接吧，我回避——”

苏阳慌忙拉住她：“不是你想那样！是我妈！一天八百个电话不放心我。”

说着，还把手机举到肖雨的眼前。

肖雨看到手机屏幕伤的来电显：妈妈。

每个人的习惯不同，但能在手机通讯录里备注“妈妈”的女儿，母女俩的感情一定是很好的。

肖雨的心脏如坠深渊。

苏阳没有察觉，她还在担心另一件事：“真的是我妈，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她说着接通了电话，喊了一声妈，还用眼神示意肖雨：你看，我没撒谎吧。

肖雨心中更觉得苦涩。

办公室里很安静，安静得让肖雨可以清楚地听到电话里楚女士的声音：“阳阳，你在哪儿？”

语气相当不善。听得出来，楚女士对自己的女儿很生气。

肖雨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苏阳：“我在公司，我自己的办公室里。”

其实苏阳是几分心虚的，毕竟一想到没及时回公寓接楚女士每晚必打的“查岗”电话，之前又无视了好几次楚女士的电话。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楚女士蓦然想到了什么，“你和谁在一起？”

苏阳抬眸看了一眼肖雨，差点儿就要告诉她妈我和萧老师在一起，对，就是那种“在一起”。话到嘴边，苏阳忍了两次，才忍下了不管不顾就这样吧的冲动——

她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楚女士毕竟是她妈，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肖雨呢？

“阳阳？你在听我说话吗？”楚女士拔高了声音。

苏阳稳下声音：“在。我在公司，工作，加班。”

“加班？”楚女士哼了一声，“加班到连总经理办公会都不参加了？阳阳，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知不知道你这种任性的行为，会对你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哪个舌头长的，跟你告状的？”苏阳也拔高了声音。

楚女士没反应过来苏阳敢这样抵触自己的教训：“你说什么！”

她接着就动了真气：“苏阳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这就是你跟你妈妈说话的态度吗？这么大的公司，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远在国外，要是连这种消息都不知道，是不是得等你把公司败坏完了，我再给你打扫战场啊！还感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撒谎！我自己的孩子，感冒没感冒我不知道吗？而且，感冒是不参加会议的理由吗？我当年——”

“妈，是不是我死在会上，才是死得其所啊！”苏阳突然打断了楚女士。

肖雨皱着眉头看苏阳，思忖着苏阳的心理变化。刚刚那种话，一点儿都不像是从苏阳的口中说出来的。

偏激，孤注一掷，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执拗……苏阳她这是在干什么？

楚女士显然因为苏阳的忤逆而愣住了，但她更快地爆发了：“苏阳！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你妈，不是你仇人！我从小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不是让你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的！”

苏阳不言语。

肖雨担忧地看着她。

楚女士越说越气：“……你现在长大了，以为自己成了CEO，就不得了了？我告诉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你厉害的人这个世界上多的是！”

“妈，你到底想说什么？”苏阳沉声道。

“你——”楚女士被噎住。

苏阳：“CEO而已，我不当，多的是人当。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不也就是个吉祥物吗？他们，那些董事，还有公司里的高管，如果不是看在苏氏，看在爸爸的分上，谁会真的把我放在眼里？”

“阳阳，你不能有这种想法！”楚女士慌了，语气都变得和软起来，“你是苏氏未来的主人，苏氏、BVC，以后还有更多更多的，都应该是属于你的！别人没有资格！你懂我的话吗阳阳？你说话啊阳阳！”

苏阳的神情很疲惫：“其实你们还是有别的选择的，对吗？”

“我们？”楚女士更慌了，“你又在胡说什么阳阳？”

苏阳：“妈，你每天给我打电话，每天查我的岗，你都不肯来看看我……只是一趟飞机的事，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楚女士被问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妈妈也一样。你乖乖的好不好，阳阳？别让妈妈担心好不好？”

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楚女士突然改了口：“别让我和你爸爸担心好不好？别让你爸爸失望！他对你的期许很高……”

苏阳眯眸，眼中迸出两到位危险的目光：“那他让你失望呢？你就这么忍了吗？你都不在乎吗？”

楚女士却像是根本没听到苏阳在说什么：“我们当然知道，你一直都是很乖的……嗯，爸爸妈妈是爱你的……”

直到那边挂断的电话，苏阳的双眼都是空洞的。

一直温软的手从她的手里拿下手机，苏阳恍然回神。她由着肖雨摆布，想朝肖雨笑一下，却觉得嘴角特别沉重，重得没法抬起。

肖雨最后扫了一眼手机上的通话记录，目光落在“妈妈”两个字上，最终还是选择把手机锁屏，放在一边。

苏阳努力地微笑：“没吓着你吧？就是些家长里短的糟烂事……”

肖雨轻“嗯”了一声。

苏阳又觉得唇角重得抬不起来了：“你都不好奇的吗？”

肖雨：“好奇什么？”

苏阳：“好奇我为什么那么和我妈说话；好奇我妈为什么明明可以立刻马来飞来，却不肯出现；好奇我妈为什么突然改了语气，变成了夫妻和睦的画风……”

说到后面，苏阳带上了嘲讽的语气。

肖雨回了她一个相当得体的浅笑：“那都是老板家的家世，不是我们普通员工可以八卦的。”

那个浅笑让苏阳觉得无比刺眼，肖雨的话也让她心里极其不舒服：“你是普通员工吗？”

肖雨：“我不是吗？”

她自己在心里答了一句，我不是，我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和那些普通员工不一样，肖雨来到BVC，不是为了赚钱，甚至为了职业向上发展。她的去处她自己也很清楚，锒铛入狱，一生就这样吧。

而她来到BVC的目的，已经近在迟尺了。只不过，隔着一个小小的手机屏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