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鱼的婚礼举行的很盛大,但却豪华到不出任何人所料,至少程怀亦在面对这样的场面时一点也不感到惊奇。
因为从上学时她就知道,南嘉鱼和南以乐他们那个满身铜臭味的爹,在爱孩子这一方面也一如既往的高调又豪气。
程怀亦掐着点,赶在中午仪式举行前才到达婚礼现场,此时南嘉鱼正端坐在化妆室里补着妆。
“啧啧啧,”程怀亦推门而入,先是快速的撇了一眼周围,然后才砸吧着嘴,感叹道:“真是壕无人性!”
南嘉鱼没好气的斜眼白了她一下,撇撇嘴说道:“至于嘛,我说你好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我这再怎么着也不比你去年参加的那场颁奖典礼盛大吧?”
程怀亦有些惊讶于南嘉鱼居然知道自己的事情,老实说,在回到这里之前,她并不认为她们之间的情分还能一如从前,毕竟当年可是自己先单方面和他们所有人切断了联系,从此杳无音讯。
许多个夜晚,她也曾在空旷无人的操场上,无数遍地去寻找那些有趣的灵魂,她还是当初那个她,只是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少年心性与意气风发,即使嘴角再怎么努力上扬,也挡不住眼里流淌出的颓败。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她明明喜欢一切新鲜的事物,向往一切新生,可却又如此恋旧,属于她的曾经,她是一样都舍不得忘掉。
不管是沉清酒也好,还是南嘉鱼和南以乐也罢,有关于那些刻在她记忆里的一切,她其实念旧的很。
就如此刻乍一听到南嘉鱼提起自己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惊喜。
她靠近了点,故意拖长音节,笑着反问南嘉鱼:“那怎么能比?人家那颁奖典礼又不是专门为我一人准备的。”
南嘉鱼觉得程怀亦那副贱兮兮的表情有些碍眼,嘴角一抽:“你想说什么?”
程怀亦转到南嘉鱼侧前方,就那么隔着化妆师笑嘻嘻地看着她,说:“话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关心啊?去年那会儿咱们应该还没见过面吧?怎么,从那会儿你就开始对我那么上心啦?”
“去你的!”
“别嘛,你说说看……”程怀亦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南嘉鱼对面,故意逗她:“我跟你说,你可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你都要结婚了,这说出去让人知道了算什么事儿啊。”
“呕……”南嘉鱼觉自己好想吐,“真不要脸呐!”
眼看对面的人越说越起劲,南嘉鱼一记刀眼飞过去,忍了半天的淑女形象彻底破功,她就知道,遇见程怀亦这货准能勾起她的战斗欲,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她实在忍不住伸手狠狠拍了程怀亦一巴掌,伴随着空气中传来的响亮声音,还有南嘉鱼那拔高的嗓音:“赶紧去你的吧!对你上心与我有什么好处?”
“啊!”程怀亦抱着胳膊发出惨叫:“原形毕露了吧!你说你都已为人妇了,就不能温柔一点?”
“干嘛呢,大老远就听见里面鬼哭狼嚎的,都多大的人了,知道稳重两个字怎么写吗?”南以乐从门后冒出头来,紧接着房门被推开更大的缝隙,他走进来,“我说你俩,就跟俩天生的冤家似的,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这么不对付?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而此刻南嘉鱼却略过他的身影,直直看向了身后跟着进来的陌生女人,她穿着一件浅紫色无袖长裙,纤细的胳膊上依稀能看出优美的手臂线条,脊背直挺,仪态绝佳。
顾宜之面色盈盈,程怀亦迎了过去,轻声问她:“你们怎么一起进来了?”
南以乐将手上带来的精致食盒放在南嘉鱼面前的桌子上,转过身还没等当事人说话,就先出声:“你还说呢,你就把人顾小姐一人仍在外面,这人生地不熟的,我看你倒是挺放心。”
程怀亦一顿,发现自己居然无从反驳。
顾宜之低着头笑了一下,贴心的替程怀亦解释,“是我让她先进来的,那会儿接了一个工作电话,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结束。”
“我说让你打完电话联系我的。”
“没事的,刚好碰上了南先生,就一起进来了。”
“嘿,都说了别这么客气的叫我南先生,你就和怀亦一样,叫我以乐就行,或者南以乐也可以。”
一直在一旁没有发话的南嘉鱼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你们认识?”
程怀亦回过头去,发现他们只顾说话,居然忘了第一时间将顾宜之介绍给今天的主人公。
“顾宜之,我朋友。”因为不知道要如何说她和顾宜之之间的关系,所以这个介绍怎么看好像都有点太言简意赅了点。
好在顾宜之并没有介意,而是主动走过去朝南嘉鱼打招呼:“好漂亮的新娘,初次见面,希望我的到来不会让你觉得冒昧。”
南嘉鱼笑了笑:“不会,欢迎还来不及呢。”
见到南嘉鱼,顾宜之似乎很开心,脸上露出灿然的笑,她告诉南嘉鱼自己没来过中国,所以托南嘉鱼的福,这也是她第一次参加中国人的婚礼。
南嘉鱼温和的回应她,一点也没有刚刚在程怀亦面前暴躁的样子,不知为什么,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竟然总能让她想起沉清酒,明明她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门再一次被推开,这一次进来的是新郎慕宇,人瘦瘦高高的,看起来很干净,穿着一身黑色礼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程怀亦上次回来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据说两人家里是世交,青梅竹马,自幼就起就已经相识,只是确定关系的时候,正是她失去消息在国外的那几年,所以错过了很多。
慕宇看到她,有些惊讶的笑笑:“还以为你来不了呢。”
程怀亦问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慕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所以说,我又被嘉鱼骗了。”
……
曾经结婚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太遥远的事情,但谁都没想到,看似神经大条的南嘉鱼却是他们之中最早结婚的那一个。
听南以乐说他们还是初恋,多么美好的一个词,世界上没有谁能嫁给第一次爱的人,但南嘉鱼却做到了。
光是这一点,都能让人满心羡慕。
不像她,当初那个为爱离开的人,过了这么多年,却依然还在大洋彼岸漂泊,没有定所。
程怀亦安安静静地抬眸看着台上的新人宣誓,眼神却不自觉地瞥向台上的另一个人。沉清酒作为伴娘,却只是在最后一刻出现。程怀亦觉得自己或许能猜到原因,能让沉清酒这么做,大抵只是想回避一个不想见的人而已。
“你还好吗?”顾宜之突然开口问程怀亦。
程怀亦知道顾宜之一向都很细心,所以她肯定是察觉到了自己突然变得很低落的状态,可她不想承认,于是点点头,“我很好啊。”
顾宜之忽略她的回答,继续问:“她也在这里对吗?”
虽然是疑问,但语气听起来却无比笃定。
程怀亦盯着顾宜之看了一会儿,终于泄气般地垮下肩膀,然后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怎么办,你是不是有些太聪明了?”
顾宜之不可置否,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可是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对不对?”其实她在这一刻心中无比难过,想到自己和程怀亦,想到她们那些让她放不下的过去,想到遥远又飘渺的未来。
她说:“你还是会难过。”
程怀亦转过脸,突然笑了一下,“在别人的婚礼上谈论这些不愉快的事,是不是不太好?”
这个笑老实说,让顾宜之觉得莫名其妙,却又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说实话,我其实不知道,”程怀亦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和她相识这么久,中间又分开了这么多年,其实有时候连我自己也搞不清,对于她我究竟是不是可以归于执念。但在没有她的那些日子里,我好像也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着,也并没有让自己过的很差。”
可也没有变得更好。
顾宜之看着她又问了一个问题:“那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嫁给了别人,当你的余生确定将不再会有她的时候,你要怎么办?”
程怀亦一愣,突然发现时间也是个好东西,过了这么久她终于打心底里不再抗拒这个现实的问题,她想了想说:“不怎么办,因为我从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可能真到那一天的时候一切也还依然像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同吧。”
“我很高兴你能这样诚实,但请允许我帮你变得更坦诚一点,”顾宜之眸色淡淡地却很认真,“其实你一直在用余生来等她。”
“那又怎么样?我这里没有港口,所以大概永远也不会等到一艘靠岸的船。”
婚礼结束,程怀亦直接跳过大合影的步骤,带着顾宜之先行离开,南嘉鱼和南以乐兄妹俩这次难得表现的善解人意,没有挽留。
尽管程怀亦尽量避免和沉清酒产生一切交集,可最终意外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