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越同古山白谈完后，第二天便找了高凤萍，告知她无需担心，并把古山白只是同毛小豆认识、如何同毛小豆认识的过程，告知了她。

高凤萍听过后，也放下心来。然后又去找了戚云琳，告诉她，古山白同毛小豆只是认识而已，并无其他过多关系，又劝慰了她一番，让她不要多想。末了又同戚云琳说道：“云琳，即便现在山白没有表现得同你很亲近，你也不要介意，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也知道，山白现在正在修太青和息法，不能被外事分心，否则功法难成，还会影响后续的修炼。有些事，要慢慢来，不能心急。你现在还很年轻，正是修炼的大好年纪，千万不要浪费了。”

戚云琳听完，平静地点点头。

这一天，戚云琳表现得十分沉静，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小性子，没有说任何赌气的话，全程所说的话甚至不超过十句，简直同以往判若两人。

高凤萍只当戚云琳经过这件事后，突然有所领悟，长大了，还为她感到高兴。

这件事之后，戚云琳决定闭关进行修炼。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青松门内一切如常，没有什么特别事发生。弟子们该上课上课，该练剑练剑，该闭关闭关，该下山历练的下山历练。之前偶尔发生的插曲，也很快风平浪静，没有掀起什么突如其来的风波。

雨季又来了。忽晴忽雨的日子多了起来，山上又该出菌子了。

而过去的一个月内，古山白只同毛小豆见过一次面。

那是古山白同古越见面后的第五日。古山白同样用袖珍小伞传了消息给毛小豆，约她傍晚时分在树林小溪边碰面。

这天下午刚刚下过一场雨。雨后天空重新放晴，霞光满天。树林里透着湿润的尚未消失的雨气，阵阵泥土的清香从覆着落叶的地面发散出来，弥漫在林间。树叶花草都被雨水冲洗得一尘不染，透着清新鲜活的气息。

这样雨后的傍晚，本来也十分适宜到林间散步。接到古山白传来的信息后，毛小豆第一时间去吃了晚饭，然后轻快地往溪边的树林走去。

时间还未到傍晚，天光尚且有些明亮。毛小豆进入林间便放慢了脚步，呼吸着林中清新舒润的空气，欣赏着越显翠绿的枝叶，避着从树上坠落的水滴，慢慢地往小溪边走去。

清澈的溪水终年都在潺潺流动，雨季的时候水流最大，奔腾踊跃，还未看到溪流，隔着一段距离，便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毛小豆悠闲地在林间闲逛，想着时间尚有些早，却不想，还未走到溪边，就看到一袭熟悉的白色身影临溪而立，静静目视前方，似在远眺，又似在思考。

毛小豆不再耽搁，轻轻跃起，然后落在白色身影旁。

“山白师兄，你已经到了？”

古山白侧过身，微微笑着，道：“嗯，也是刚到不久。”

古山白稍稍打量毛小豆，只见毛小豆心情甚好，面色微微透着健康的红润，一双秀目清澈灵动。然后很快移开视线，看着面前同样明亮灵动的溪水。

“等再过一个月，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日子到来，又可以上山捡菌子了。山白师兄，今年还是同往年一样，我要请你吃菌子炖鸡汤。”

自从有了修为后，每年毛小豆上山捡菌子，简直如虎添翼，不但能去更远的地方，搜寻菌子的效率也大为提升。每出去一趟，总能收获满满一箩筐各种菌子。其中她最爱的自然还是鸡枞菌。然后每一年，她都请毛大娘帮她买只鸡，亲自炖一锅菌子鸡汤请古山白吃。古山白也不独食，每次都带着她和一锅鸡，飞去云崖洞，在洞外湖边燃起一堆火，继续温热着鸡汤，两人一边食菌喝汤，一边天南海北地聊天。

在，听毛小豆说起拾菌子炖鸡汤的事来，古山白忍不住淡淡笑起。但很快，笑容便消失不见。

“小豆，今天我约你来，是有些事想要叮嘱你。”古山白转过身，看着毛小豆说道。

“山白师兄，你说吧。”

“之后一段时间，你仍然按之前我告诉你的方法修炼，静修和剑法二者不可偏废。现在你的修为又上了一个台阶，每次练剑或是洞中静修，都记得按之前我教你的方法设置结界，否则，引发的动静若是被其他经过的弟子注意到，很容易把自己暴露。”

古山白顿了顿，郑重地接着说道：“小豆，现在你的修为已经小有所成，已不亚于大多数非亲传弟子，今后若是下山做个散修已不是问题，无论是自己精进，还是遇到其他机缘继续拜师学道，都已经有了很好的基础。因此，在这个时候，切记要更为谨慎，莫要暴露你在偷偷修炼这件事。”

毛小豆点点头，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那山白师兄，如果我偷偷修炼的事被发现，我会怎样呢？”

古山白看着她。如今的毛小豆，再不是几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虽然日常只穿着朴素的淡色布衣裳，却仍然无法掩盖地，长成了一个正值锦绣年华的灵动少女。古山白移开视线，斟酌一番，决定告诉她实情：“按照门规，非青松门弟子偷学门派心法剑术，会被废除全部修为，永远不得踏进青松门半步，而且，修为一旦被废，身体受损，至少十年内都不可能再进行修炼。所以，小豆，务必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

毛小豆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原本她还抱一丝希望，想着有没有可能，如果门派知道自己偷学了心法剑术，而且还学得不错，然后就网开一面，将她收为门派弟子，即使是非亲传的也不错，这样一来，以后就不用偷偷修炼了，而且，也就不用特意下山了。等听古山白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偷学这件事，其实是件很严重的事，甚至是门派大忌。而且，既是如此的话，那古山白私下教她，岂不是也是一件后果会很严重的事？想到这里，毛小豆心里突然变得很沉重，担忧起来。

片刻，她郑重地点点头，肃然道：“我明白了，山白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加倍小心的。”这不但是为了她，也是为了古山白。

见毛小豆已经明白此事的严肃性，古山白放心下来。

接下来，要说的便是那件事了。

“小豆，还要一件事。”

“嗯。”

“最近山上亲传弟子课务繁多，除开课务和其他杂事外，我也需要沉下心来专注修一门不太容易突破的功法，后面大概还会闭关一段时间。所以，今天之后，我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同你见面了。”

毛小豆看着古山白，突然明白了他今天为何会约她出来，又为何详细叮嘱她一番。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们以后不能见面了。她又想到，几天前，她生日那天，同古山白坐在大树上仰望星空的那晚，古山白同她说的那些话。那一天，她便觉得，好像有些什么要开始改变了。只是，未曾想到，这个变化会来得这样快。但现在，她已经明白，这个变化其实在所难免。她与古山白，虽同在青松门里，但他们身份不同。她只是豆腐坊毛大娘的干女儿，而古山白不但是掌门的亲传弟子，还是受到所有弟子敬爱的大师兄。若非因为他心善，愿意私下教她，她根本没有机会同他走得这样近。除了古山白，其他青松门里的弟子，无论亲传还是非亲传，谁都不会想要去认识豆腐坊里的毛小豆。事实上，除了古山白，她也的确不认识其他任何一个弟子。现在，她的修为已经有所小成，古山白违背门规可以教给她的东西也教得差不多了，既是如此，他们以后确实没有再见面的理由和必要了。

理由很充分，时机也刚刚好。只是，为何她会觉得如此难过呢？

毛小豆垂下眼眸，点点头。

“好的，山白师兄，我明白了。无论如何，这几年都要谢谢你。你还那么多事要做，我当然也不能再占用你的时间。你放心，我今后会按照你叮嘱的方法继续修炼。当然，也会小心不让别人发现的。”

毛小豆一口气说完以上总结式的话语，抬起头最后看一眼古山白，强忍着想要涌上来的眼泪，仍然挤出一丝笑容，道：“天已经暗了，树林里到处都是蚊虫，山白师兄，那我就回去了。”

说完不等古山白再说点什么，就转身快速往林外移动过去。很快，身影就消失不见。

古山白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光线变得幽暗的树林，只觉心绪压抑而又澎湃。可除了就这样让她离去，他还能做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

半晌，古山白才再次转身面对已经染上夜色显得有些暗沉的溪流，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一天以后，毛小豆同古山白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自西山往北，驭剑一天的行程，能够到达魁山。魁山山脚有个在修行界几乎无人不知的夜市：魁山夜市。

山夜市，顾名思义，是一个只在天黑之后才开放的集市。虽是个夜间集市，但规模并不小，几乎有一个小镇那么大。事实上，魁山夜市就是在很久以前魁山镇的原址上发展起来的。魁山镇据说在百年前因为一次地震引发的泥石洪流被全部掩埋。后面经过多年暴雨的冲刷，原本小镇的遗址又渐渐显露出来。许多房屋自是早已损毁，但还有一部分却还剩着墙基和框架。后面不知何时起，渐渐就有各种散修汇聚于此，将小镇遗址进行了清理重修，然后就有了在修行界十分著名的魁山夜市。

因为魁山夜市常年设有结界，日常所需灵力巨大。于是，不知是谁便想出这么一个主意：但凡要进入夜市的人，都需在入口处留下一升灵力，或是五两银子以作为进入夜市的费用。这点灵力对有修为的人而言，倒也不算多，任谁都给得起，所以，大家也都愿意。若是其他人也想要进去逛逛，则付五两银子的费用。

每当夜幕降临，夜市入口开放时，便会看到，要进入夜市的人，排在三个通道处，往一个特别炼制的玄色石瓶中注入灵力。这个石瓶的容量刚好是一升，瓶子注满后，前面拦截的法阵便会开一道口，让来人进入。另有一个通道，则是付银子的入口通道。

若是离开，则走另外的出口通道。

魁山夜市常年都热闹非常，因为这个夜市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小有规模不说，夜市上出售的法器法宝、奇形异物、大小玩意，实在太多太多，五花八门。可以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所以，能够持续地吸引修行界人士到此一逛。许多第一次来魁山夜市的人，都是在不断感叹中带着惊讶逛完的全程。

当然，由于售卖的东西多，也就比较杂，来路自然也是各种各样，既有来路正规的，也有许多来路不能多说的。而且许多旁门左道炼制的带有歪门邪道性质的东西也会在此售卖。因着这些原因，魁山夜市在一些正规门派弟子眼中，口碑褒贬不一。但即便如此，也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来逛上一次。

这一天，夜幕降临后，魁山夜市的通道照常打开。夜市里一片灯火通明，很快，几条街道上，就开始人来人往了。夜市里的固定商铺，基本是平层木板房，都不讲究装饰，风格简易，有的甚至看起来很简陋，还保留着像是遗址的老旧风格。流动摊位，都在街道上寻到合适位置，摊位已经摆开。随着夜色越来越浓，越来越多的人涌进夜市。

一个穿着带有兜帽的宽大黑披风的人，也在这一晚来到魁山夜市，并很快汇入街头来往的人流中。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她的面孔，黑色的披风掩饰了她的身形，别人既无法看到她的模样，也不知道她是男是女。不过，这样刻意掩藏自己的人，在魁山夜市中并不少见，因此，也并不显得奇怪。因为有人来魁山夜市，为的就是寻一些有特殊用途的东西，并且不想被人知道，所以，会刻意将自己掩藏起来。不但有买家会如此，有卖家也会如此。但这些在魁山夜市中，如同这个夜市对稀奇古怪和五花八门的包容一般，并不会引来异议。

带着兜帽的人，在街道人流中穿行，在街道两旁的店铺和流动摊位上搜寻着她想要的东西。

有几个卖整人小玩意的人吆喝得比较大声。一个是卖鸡鸣帽的。加了符咒的帽子，说是一旦戴在头上，十二个时辰内都取不下来，然后戴帽之人，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学鸡叫一次。还有一个是卖扑地袜的。洁白柔软如同兔毛的袜子，说是穿上脚后，穿袜之人走路就会莫名其妙摔跤。还有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向几个年轻女子推荐他亲自炼制的防身法宝：臭球。“几位姑娘，你们看看啊，这个臭球，一只臭鼬、两百只臭虫才能炼得十颗，但是效果奇佳，只需一颗，便能让中乘修为的人避而远之、心翻欲吐，不敢再靠近前来。几位姑娘姿容秀丽，可以一人买几颗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若是遇到修为比你们高的恶修骚扰，可以用来保护自己。”几位女子，边听着男子介绍，边假装嗅到了臭味似的笑着用手轻掩着口鼻。

无论是商铺里的东西，还是路边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