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佩泽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右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一只手开起来有些吃力，中途钥匙还插反了，来回拔出转动，铁门哗啦哗啦响个不停，在黑暗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咔噔”一声，锁终于打开了。

季佩泽费劲地把钥匙抽出来，然后摸到门廊灯的开关。

按下之后，灯泡毫无动静。

昨天季佩泽把所有灯都换新，按理不是灯的问题。他又开了几次，还是没有反应。

难道电闸又被动了？

季佩泽神情有些烦躁，把手电筒照向电闸箱。

电闸箱门紧闭着。

他打开箱门，所有开关都正常，没发现任何问题。

那只剩一个结果，断电了。

电费是季佩泽来这里得时候刚交的，不存在欠费，电闸没坏，所以只能是附近都停电了。

季佩泽拿着手机，借着那小小一束光，摸黑往里走，走了两步发现屋门开着。

季佩泽还没来得及把脚跨进门槛，一道发颤的叫声传入耳朵。

“谁？别，别过来！”

季佩泽脚步一顿。

问他是谁？他还想知道房子里面是谁。

季佩泽拿着手机电筒往里照，迈开步子走进屋里。

不知道是椅子还是桌子碰撞发出了声响，里面的人发出一声痛哼。

季佩泽寻着声音，把灯朝那个方向照去。

“别藏了，出来。”

桌子下面蹲着一个颤抖的身影。

那人低着头，两手死死抱着桌子腿，乌黑的长发垂到前面，挡住了面貌。

女人？

可刚刚的喊声明明是个男性嗓音。

季佩泽继续上前，想把人拉起来问个究竟。

蹲在地上的人突然抬起头，瞬间朝他扑了上来。

“是你……季佩泽，原来是你。”

怀里的人浑身颤抖，但手上力气却大的惊人，攥着季佩泽胸前的衣襟，勒的他喘不上气。

“松开……”

季佩泽往后退，空闲的那只手寻到对方的脖子，虎口握上，钳制住喉口，将人往前推。

房间里漆黑一团，手机电筒的微弱光线在这墨色中晃来晃去。

窒息的痛苦让谢秋松开了因害怕而握到发白的手指，转而去抓禁锢在脖颈的手。

“季……疼……”

季佩泽并不是要至人于死地，趁对方松懈，一把擒住双手，将人抵在桌子和身体之间：“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对方没有回答，呼吸不稳地喘气。

季佩泽手上加大力气，把手心那两截手腕收紧，按在对方的胸口。

“说话。”

“嘀嗒——”两滴温热砸在手背，接着耳边传来一声颤抖的“对不起”。

季佩泽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两滴眼泪，还是因为那句道歉，手上的力道忽然松了一下。

他以一种对方挣脱不掉，但不会把人弄疼的力气抓着，举起手机，朝脸上照去。

屋里灯线昏暗，手机的手电筒照到脸上，如同死亡打光，有些阴森。

季佩泽看不太准确外貌，但显露出的鼻子和唇形很漂亮。

“你是私生？”

灯光闪得刺眼，谢秋抬不起手遮挡，只能偏开头，闭了闭眼。

季佩泽把灯下挪，等人适应后，开口：“抬头，回答我的问题。”

谢秋扬起带着两行泪痕的脸，声音颤抖：“私生是什么？”

“装傻？”

眼泪又有掉下的趋势，季佩泽泄气似地松开了面前的人。

“又没打你，哭什么。”季佩泽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和谢秋隔开了距离。

谢秋揉着酸疼的手腕，脖子还有被掐的不适感。

这都不算打的话，那季佩泽对于打人的标准是什么？

谢秋不敢成为实践对象，垂着头慢吞吞道：“对不起……是我前两天偷你东西，还关了电闸……原本我是想跟你道歉的，但是等了你一天你都不回来——”

“这两天装鬼的是你？”季佩泽怎么也没把面前的人和搞鬼的人联系在一起。

脖子被掐产生的异物感还是很强烈，谢秋吞了吞嗓子：“我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进到宅子里的，为什么要躲起来。”季佩泽问。

谢秋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季佩泽撑着椅子扶手起身，朝谢秋走过去。

谢秋吓得后退，颤着声：“我……我一直都在这里，吃你的东西是因闻起来很香，关电闸是你看的东西太吓人，我害怕的忍受不了……”

季佩泽脚步停下，在谢秋面前站立：“照你这么说，我倒是不速之客了？”

谢秋：……

“知道这是谁家吗？”

“你家。”

“看来不是装傻，所以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谢秋再次沉默。

季佩泽轻笑一声：“选择性回答？”

谢秋抿抿嘴：“……我不想说。”

季佩泽点点头，有点被气笑了，拿出手机灯照在旁边的椅子上，示意对方坐下。

谢秋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

“……谢秋。”

“好，谢秋，那我换个问法。你说你一直在这里，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秋不知道季佩泽问这个干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看出了什么，有些心虚。

“三，三年前。”

“你自己？”

谢秋点头。

季佩泽在谢秋对面落座，胳膊撑在椅子扶手，盯着谢秋，脸上神色藏在阴影里。

谢秋被看得心里不安稳，想站起来。

手电的光突然在谢秋身上扫过，谢秋抬了一半的身体又重新落在椅子里，下意识档眼，不过光线很贴心避开了他的眼睛，只是在他衣服上停了片刻。

借着微弱的光线，季佩泽认真地看了看谢秋。

黑色的长发似乎两三年没有修剪过，经过刚才的折腾，杂乱地披在肩上，身上的衣服看不清楚，但从布料以及领口的磨损来看，确实粗糙。

“你家里人呢？”季佩泽冷不丁开口。

谢秋挪开遮在眼前的手，垂放在双腿，说：“没有，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

十年没人住的老宅，和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两者放在一起，似乎让谢秋的存在变得合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迫不得已住进了荒废的院子。

季佩泽自认为他这个人跟圣父不搭边，也不是悲悯的性格，但心莫名在这个时候软了软。

谢秋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深沉的呼吸声，随后落下一句：“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错觉，谢秋觉得这句话，季佩泽声音变柔和不少。

“既然你主动道歉，前几天的事情一笔勾销。”

谢秋眼里闪起光，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

“真的。”

谢秋刚要扬起脸笑，突然想起今晚的灯突然灭了，慌忙向季佩泽解释。

“今天晚上灯突然不亮了，不是我破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知道不是你干的，灯不亮是因为停电了。”季佩泽看了眼没剩多少电量的手机，问，“有手机吗？”

谢秋摇摇头。

季佩泽倒没意外。他估计了一下手机电量大概还能坚持的时间，起身对谢秋说：“这里以后想住继续住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