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泪迎风夺眶而出,泪痕着风清凉,凉透心尖,凉浸心底。
一个“死”字,深深刻在脑海中。思绪混乱无章,好似一切都是一团糟。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无声抽泣着。
人心所看重的,无非就是生与利益。被死死握在手中无法逃脱的哑奴,正是最好的利用对象。阮梅身后的人,便是如此。
周锦怀背对着阮梅,指尖隐在袍下相互摩挲着,像是在揣摸阮梅对于他的价值,但一个想方设法接近自己的女人又有什么价值?
言语淡淡:“既然知道自己在本王眼中没有任何价值,还多留什么呢?还需要给你送一程便饭吗?”
阮梅心中有些不舍,她的初心只是为了让周锦怀爱上她,自己却先动了情。她喜欢他的权,喜欢他的脸,更喜欢他这个人。她以为,这么多日,周锦怀可以将目光侧到她身上,可现实却狠狠让她死了心。
周锦怀这个人阴晴不定,没有人知道他下一刻是什么样子。在他的忍耐限度内,只有一个人处于其外。
她却不知。
“王爷执意要奴家离开,那奴家也不会再说什么。”唇齿颤抖,扬唇从牙缝中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只愿王爷早日求得心尖慕意,他日金枝玉叶落满堂。”
不甘在绝对的势力面前,都是徒劳。
爱恨,也只是她的杂情之一。
周锦怀轻哼,冷言:“好啊,那还劳请阮姑娘自行离开了。不送。”
周锦怀的身影在她的眸中渐缩,冷意贯彻躯体,直到眸中模糊不清,悲痛哭笑混淆,一阵眩晕直冲脑门,身体疼痛不断,只感天旋地转,闭眸,意识逐渐消散。
天色微朦,临安王府中叶已经黄透了。拂风落于阮梅身上,不巧被余岗碰上。
阮梅平静的躺在地面上,看不出任何生机。余岗慢步走上前,俯身屈指探了探她的鼻息。气息微弱,隐约可以感受到。就算是受了风寒也不至于虚弱到这种程度。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吓成这副模样?”余岗低喃着。
但现在担心的不应该是这个,而是阮梅为什么还会在府中,若是被周锦怀看到……
正思考着,后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余岗,你在这做什么?”
余岗心中一紧,是谁?他猛回头,见是程晟便放下心来。站起身长舒一口气,直面程晟道:“哎呀,程晟你吓死我了,阮梅她一直躺这,拿她也不是办法啊。”
“她……”程晟缓缓走上前,微微皱起眉头,“差人送出去便罢。”程晟目光落到阮梅身上,她安静的不像是活人,但又不像是死人。
“那该把她送去哪啊……丢在郊外的话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太好……”抓耳挠腮还是想不出该怎么办,眼珠子滴溜一转,“不如将她送到医馆吧!”余岗面上染上一抹天真的笑。
程晟:“……?”
心软的人始终是救不回来的,程晟没想到他的鬼点子这么多,但每一条单拿出来都是不能直接实践的。
所以他说的这些都是废话,毫无意义。
“这……”程晟看到阮梅被发丝遮挡的唇似乎有些异常。
他蹲下身,指尖轻挑开那几缕发丝,露出暗紫色的唇瓣。余岗疑惑他的动作,也蹲下身来。
“欸?她嘴怎么这么紫……?”余岗问道。
程晟收起手,“应当是中了毒。”
“那……还要将她送出去吗?”
程晟摇摇头,“不知。”
若是不解之毒,那么不论在府中或是府外都只能等气息散尽,末于土下。若有解,那么又是谁迫使她服下毒药?当下除阮梅外尚无人知。带有目的性的接近还服了毒,莫非是有人想要害周锦怀?
“还是先去禀报王爷是好。”
要是让周锦怀再见到阮梅,指不定要大发雷霆了,余岗便一口回绝:“啊?这怎么行,昨天王爷差些就将她给杀了,若是再让王爷见到,那我们岂不是会被……”
程晟:“……”
无声叹了口气,回道:“若是害怕,我去便是。”
余岗小声嘀咕:“……这怎么行,”提高音调,“要去也是我们一起去!咱们相识这么些年,我怎么可以放你一人独去而不管。好兄弟同甘共苦,走吧!”
程晟余岗自幼便相识,原先他们都是出生在边疆,但因匈奴进犯,各自没了爹娘,只得此次相依为命。来到京城也是在机缘巧合下投附了前临安王。
九阳七年,匈奴南下,边疆战火不断,百姓苦乱不堪,却迟迟不见朝堂派人去驱逐镇压,更甚者还撤防任由匈奴进犯。
九阳帝不愿管与身无关之事,只一味顾着自己的享乐日子,不问朝政。
朝堂乱,民心惶,天下大乱不安。
嘈杂中,临安王周闵舜握着腰间佩剑脚步沉重踏进大殿。朝臣回首敛容屏气,只见那人着一身战袍甲胄,玄冠盘发,而立之年颇有浩气凛然之感。
众臣不知临安王是何用意,他想逼宫吗?
龙阶之下,周闵舜以军礼面上。揖手肃穆朝君道:“臣拜见陛下。”
九阳帝打了个哈欠,直接问道:“临安王这幅模样想做甚?”
临安王字正腔圆回答:“陛下,边疆苦难不断,百姓苦不堪言,臣恳请陛下允臣率兵出战,镇匈奴还我大庆太平!”
周闵舜虽是一名王爷,但祖籍之上代代为将为军,这临安王位也是祖辈向外征战得帝赏赐。带兵打仗,保国太平,是周氏一族的命运。他有妻儿,子嗣,心中百般不舍,但他却不得不放下,若是随了心中的不舍,来年,他们三口子便要在黄泉路相见了。
九阳帝觉得他这分明就是去送死,既然他这么想死,那便随他去吧,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临安王有这气魄,朕准许了。去吧,给朕好好打,打胜仗。”旁人听不清这句话的意思,只当是看好周闵舜。只有对话二人知,这是满满的讽刺。
“是!臣,领命!”
初及边疆,便可看到四处的流民与伤者。老者憔悴,孩童骨瘦如柴,面上满是沧桑。
哭嚎声接连不断,让人听的心颤怜悯。
这让周闵舜变得更加坚定,逐匈奴,还太平!
“大将军!”
周闵舜“吁”一声停下马,看到两个脸色蜡黄的孩子先后追了上来。看面相,大的应当刚过六岁,而小的那一个看上去和周锦怀差不多,只有四五岁。
临安王翻身下马,蹲下身朝那个孩子眉眼慈祥道:“怎么了小弟弟?”
“大将军,你是要来救我们的吗?”
“没错,我啊,要去将那些坏人都赶跑,不让他们来欺负咱们。”周闵舜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孩童说出如此绝对的话,兴许也只是应付那些孩子。
“好厉害……”
周闵舜轻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程晟,这个是余岗。”程晟答道。
“嗯,那你们的爹爹娘亲呢?”
“他们……死了。”程晟垂下眸子,多了几丝悲伤。
周闵舜闻言一怔,还没开口,余岗便抢先说道:“你乱说!他们明明是去给我们找吃食了!”
这算是在自欺欺人吗?
临安王抬眸勾起唇角,温和的说道:“好,他们是去给咱们找吃食了,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去把那些坏人赶走。”
“嗯。”
“那你还会回来吗?”余岗问。
“会的。”回应一句便没有再多耽搁,转身上了马。
九阳八年末,匈奴溃退,临安王没有立即回京,而是留在军中整顿军营。
九阳九年,周闵舜已经在边疆待了三年之久,京中对此杳无音讯,无人知他是死是活。
九阳九年六月,军中战力雄起,无人敢犯。周闵舜见形势稳定,便启程回京。
途经城域,又遇到程晟余岗,现在的他们面色红润,个子也高了好些。
“大将军!”两人齐声跑到周闵舜马匹前。
临安王下马,弯唇等待着他们:“三年不见,你们长得愈发俊了。”
余岗听到夸赞嘿嘿傻笑,看到临安王这么大阵仗疑惑问道:“将军,你们要去哪啊?”
“回京。”
“那……能否带上我们?”程晟上前一步。
周闵舜来了兴致,反问道:“哦?怎么想和我一起回去啊?”
程晟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便沉默到底了。
余岗见他迟迟不张口,撇撇嘴道:“我们爹娘都死了,这些年头也有好心人家收留我们,但我们也想和将军一样,变得很厉害。”
周闵舜笑容渐深,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不留在这里?”
程晟小声地嘀咕道:“亲人都没有了,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周闵舜挑眉,若有所思。他们生在边疆,京城水土与此不符,况且要是被他人看见征战三年带着两个孩子胜战而归的临安王,就不知他们是如何议论了。
再者说,若是将他们二人带回京城,那该如何安顿?若是让他们留在府中,也不知家中那位高不高兴。罢了,就当做是一个玩伴吧。
周锦怀第一次见到他们二人本还是带着些许敌意,但慢慢接触下来,逐渐熟络之后他们发现周锦怀就是一个阴阳不定,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从小到大,余岗好似一直都没心没肺大大咧咧。但遇上正事却像是换了一个人,言行果断。
他们二人将阮梅抬到了一处亭子中,命了几个下人照看便去找了周锦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