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真依喘息着,喘息牵扯着伤口,疼痛让喘息越发沉重。她没听到真希的回复,或者说,对方沉默了。
但其实说着出不去,实际上她还有一个办法。一个最后的办法。
好冷。禅院真依不由自主地又往身边的热源怀里缩了缩。
“真希……?”她呼唤那个沉默的人。
“我们会出去的。”
真依听见真希说。
姐姐的声音,总是这么坚定,哈哈,就好像从她嘴里说出的话总会成真。
可是我总是无法忍受。无法忍受她这种自信。
更无法忍受她现在嘶哑的声音。
“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好冷……
她过来了,就在我身边,那么温暖。
我握住了她的手。
她好像愣住了。
而我能感觉到,她已经那么疲惫,她身上的伤口那么多。
我们是双胞胎。
“双胞胎……在咒力上会被定义成同一个人,你知道吗?”
你一定不懂,所以才总是那么盲目。
你不懂我们就是彼此。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姐……姐……”
我吃力地说着。
“你说得对,我们要出去。”
真希,我真的,很恨……你啊。
睡吧;不想看见有些东西,闭上眼睛就好了——你以前总是这么告诉我不是吗。
“要出去……要……向他们……”
复仇。
真依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发动了她的术式。
我要带真依去找医生。
——禅院真希的头脑很冷静,甚至有点过度的冷静。
硝子医生……太远了吗?
不要挡路!
——倒不如说,是完全不冷静。
禁闭室外甚至没有人。禅院真希抓紧了禅院真依——
那些人还在院子里,似乎是在继续讨论那些无聊的权力争斗。而她就径直穿过庭院冲向大门。
院子里的男人们惊得纷纷站起;院子里的女人们被她们浑身的鲜血吓得不知所措。
禅院真希没有一丝犹豫,向那些拔出武器的人们劈砍过去。
绝对的力量,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精妙的技艺,来自老师们尽心的教导。
曾经名为父亲的男人的呵斥和恐惧;曾经名为母亲的女人的颤抖和恼怒,都变得抽象而遥远,再不能带给她一丝额外的触动。
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让她无比恐惧的血腥味,此刻竟然如此美妙。
如此快意。
“让开。”
陌生而嘶哑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传出来。
女人的脸上、手臂上、躯干、腿……四处都是血,甚至无法分辨哪些是他们的,哪些是她自己的,哪些是她抱着的那个人的。
不知名姓的护卫队员一下跪倒在石板上,丧失了反抗的意志。
女人走远了。他还愣在地板上。半晌,才突然惊醒,在血泊中颤抖着,爬去发紧急信息。
—————
夏油老师接到消息时几乎是不可置信。
“真希和她妹妹出事了。你也是咒术高专的老师,所以我觉得应该也告诉你一声。以及,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from:五條センセイ”
夏油老师从鹈鹕上跳下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个世界的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在对话。
他无意打断,便先提问道:
“真依的情况呢?”
夏油老师一下来就看见真希埋头靠坐在一张病床上,一言不发,看起来神智清醒,便知道双胞胎里的另一个情况恐怕不太乐观。
五条老师看向他,示意他也过去他旁边。夏油老师此时注意到他的视线在鹈鹕上多停了两秒。
啊,鹈鹕……这家伙之前看到他的虹龙时表情总会有点奇怪,呃,不出意外是和悟一样嫌弃鹈鹕的外观吧。夏油老师有点汗颜。
同样熟悉但陌生的家入硝子朝他点点头,露出了一点微妙的表情,稍稍打破了她原本紧蹙的眉头。医生口中却话语不停:
“禅院真依的情况要比真希严重地多。”
“她一直昏迷。虽然身体机能确实是还活着的状态没错,但是还能不能醒来不好说。”
“反转术式不能复原她的身体状态吗?”夏油老师忍不住发问。
“做不到的……反转术式用咒力作为能源催生复原,可是连土壤和种子都没有的话,空有肥料是不可能有东西发芽的。”
硝子的表情变得古怪,担忧中带着疑惑与惊异。
“她的术式都已经消失了。倒不如说,一个咒术师在完全失去咒力、甚至术式之后还能有气,都已经是个奇迹了。我甚至都没听说过这种事。”
家入硝子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但我会再尝试一下其他医疗手段。既然她还活着,也不是中了什么无解的秘法术式,我就会尝试让她醒来。”
五条悟沉默下来,他站在门外,看着那两个在病床上的女孩。长发的女孩手上还紧紧抓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长刀。
夏油老师站在一边等了片刻,五条老师开口了:
“她没来。”
夏油杰犹豫了一下:“……悟在忙。我之后会去跟她解释。”
五条老师看向他,就好像在阅读、抑或是甄别什么,很快他就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开口:
“原来如此。她不在乎这些事。也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也足够我了解她。”
“那也无所谓了。说说正事吧。其实我需要你们帮忙的事说起来也很简单。”
“我希望你们帮我教人——教那些在这次事件中意外获得天赋的人。不仅仅是我昨天与你说的暂时管理盘星教那样。”
“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许我的要求太越界,但是……我确实已经无计可施了。”
白发男人蹙眉,而夏油杰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如此直白地示弱。
“而想抓住那个在背后搞鬼的家伙,通过破坏它想要看到的局面,让它自己跳出来,对现在的局面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办法。”
“而关于你们如何回去,其实我也有一个想法——这段时间我对窗的时空间相关事件报告进行了重新梳理,有了一些收获——它们中有些似乎与天元结界有所关系。所以现在如果想取得一些突破,更重要的或许是抓住那个缝合线。”
“我想你们应该也有这样的猜想:那个我遇到的事故或许就与那家伙有关。毕竟两个世界的重合度我们都有目共睹,在你们那边也有这么个缝合线一点也不奇怪。”
“所以,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说完,五条老师又看了那两个孩子片刻,转身离开了。
他很急,还有下一场重要的谈话急需他到场。
那就是找禅院家要个说法。
—————
“我以为你应该能做到让你的族人跟随你的引导。”
五条悟很少不以高专老师的身份与他人交流,而是以五条家主的身份。男人面无表情,语气也十足平静,话里的含义却暴露了他的咄咄逼人。
“是的……我知道他们也许心存疑虑……”
禅院直毘人也早已恨不得把家里那些不肖子弟通通扔出去,但显然他扔出去得不够及时,现在只好尴尬地坐在禅院家的待客室里冷汗直流。
“但看来他们想要的东西并不如你所愿,禅院直毘人先生。”
叫出对方的全名,是五条悟平时很少用的那种社交方式之一。而对面甚至在辈分上,还算得上他的长辈;毕竟五条老师今年28岁,而禅院家的大少爷也才27岁。只是他是五条悟,是六眼、是最强,是现任五条家主,所以他才要在这里直呼禅院家主的全名,这是他让对方明确自己现在的身份和目的的方法。
事实上,五条悟平时若是想予人施压——比如面对伊地知洁高时——都是更倾向于使用一些肥皂剧里才会出现的恶俗恐吓的。毕竟那更符合他的恶作剧趣味。
“……抱歉,这是我的错,五条家主。”
显然,禅院直毘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
五条老师沉默片刻,口气一转松动下来:“或许我也可以以一名老师的身份站在这里。”
而对面突遇变故,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的中年男人艰难地开口:“谢谢。”
五条悟打量他片刻,对方的反应证明他并不算看错了人,只是这位禅院家主对族人的掌控力或许有些不仅人意,但是:
“事实上关于这件事,我或许还有一些见解,来自一些其他消息,你或许想听一听。”
禅院直毘人整肃神情:“你是在说那个通缉犯?”
“不仅仅是。我想禅院家主的嗅觉还不至于这样迟钝。”
五条老师微微颔首。
“还是说,你只是认为我感觉不到?”五条老师终于还是把手里的奶茶放在了会客室的茶桌上,漫不经心地打开杯盖。
出现在一间和室里、被榻榻米茶具挂画包围的一杯奶茶?多么好的一个笑话。
就像那些人眼里的五条悟。
“这个消息就是我拿出的诚意,”他微微低头,挑目看向对面的禅院家主,手里是打开盒盖,被他轻轻搅动着的奶茶。
“希望您,也不要辜负我的诚意。”
高专的五条老师终于对这位禅院家主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然后端起变凉的奶茶,啜了一口。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