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老师敲门进来的时候，五条老师正在清理剩下的九根宿傩手指。

非常可笑的一件事——这些手指的其中四根竟然是从那对跟着夏油杰的双胞胎那里拿到的。

在遇到那位平行世界的自己之前，他从未想过让事情进展地如此之快，也从没有关心过夏油杰的旧部都去了哪里。

这既是他的承诺，也是他的保护。让那些人远离“五条悟”的视线，更是让他们远离五条悟层出不穷的敌人的视线。

所以当五条老师追踪那个假夏油曾经的踪迹，追踪到遇见她们时，他甚至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才是疯了——

也许那个人真的是杰呢？

只是细问下来，五条悟很快就发现那两个孩子也知道她们只是被空头支票控制着。她们知道那只是一个抢占者、亵渎者。她们警惕而绝望地，向他露出了祈求的眼神。

五条悟明白她们在祈求什么。有些事情，不需要她们祈求，他也会去做，比如向亵渎杰的人复仇；但有些事情他却无法答应，这两个孩子被杰溺爱得太过，又不够强大，他不可能把她们带到敌人的面前去。

他拿走了那份曾经属于夏油杰的收藏，四根宿傩手指。然后帮她们拨通了那个姓菅田的女人的电话。

-“他不需要你们做这种事。”

-“我们不能让夏油大人——”

菜菜子没能把话说完。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六眼的眼睛那样可怕。

会死。不能再说了。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那是什么东西。好冷。那是什么？

-“去找个你们该去的地方待着。学校？教会？或者干脆去给那个现在在经营改组盘星教的女人帮忙。”

-“杰把你们养的太好了。”

不过其实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他。五条老师走了下神。

-“连一个鬼东西都能把你们骗得团团转。”

-“至于杰的事，”

-“我会解决。”

只是没想到另一个我会找菅田真奈美合作。本以为不会再见了，没想到那个发布会之后的半个月来总要对上那对双胞胎的脸。那次拿手指时好像把她们吓得不轻，现在总是远远地看到他就躲开，这反而让五条悟生出一丝烦躁。

怎么在这种地方那么像他。

五条老师收好九根咒物，在盒子上加固封印。

结界下的咒力平衡被打破了之后，多的不仅是新生的咒灵，有天赋的新生咒术师也有不少，但却没法把他们交给高专方面。且不论京都校到底站在什么位置上，即便是东京高专，在我这样激进的举措之后，也几乎没有了能信任的人。更何况这批人里已经脱离学生年龄范畴的才是大多数……现在只好把他们暂时安置在盘星教，毕竟那里现在成了咒灵问题专用警察署一般的存在。

但怎样培养他们依旧是个问题。

夏油杰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那个平行世界的夏油老师。

五条老师只是看着他凝沉如水的表情，就知道他为何而来。

“你是故意的吗？”

他果然这么问了。五条悟想。

“不。”而他也真诚地回答。

“我只是建议她把那个咒灵留着而已……毕竟我也无从知晓会有另一个夏油杰来到这个世界，不是吗？”

五条老师就那样看着夏油杰的眼睛说着。

五条悟就那样看着夏油老师的眼睛说着。

“没有咒灵操术，真人也无非就是一个废品。不过……你说得对，”男人抬起手，轻抚过他眼眶上的那副黑色眼罩，“我从看到你的第一刻起，就想到了，'你肯定也拥有跟他一样的咒灵与那个术式'这件事。”

夏油老师一下说不出话来。

对方的利用光明正大，心也狠地干净利落、软的不显半分，正是他最熟悉的“五条悟”的样子。

也正是他最不能适应的姿态……夏油杰可真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真的失去了“五条悟”的偏爱，原来竟会这么不知所措、甚至是恼火。这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但他也明白男人的言外之意：他并非有意要挟夏油杰、夏油老师去救下他的学生，他只是有了一个想法，一个本不可能实现的设想。而安排他照顾虎杖悠仁的理由，也是一开始就说明的那样，现存的其他四个特级不方便而已。

五条悟本人要应对高层加高强度处理咒灵；乙骨忧太一时半会儿还没法从国外回来；九十九更是连自己人都算不上。两个正好要避免经常出现和、所以不必去高强度祓除咒灵的平行世界来客是最佳人选；只是让五条悟“本人”去查阅五条家的旧库，显然比让他夏油杰去合适得多，所以这个忙就落到了让他夏油杰帮。

仅此而已。

不，也许也不是不可能实现。夏油老师的视线在那个黑色的眼罩上停驻片刻。面前这个人的想法，也许一开始是更加迂回的。

似乎是看他沉默了太久，五条老师又开口补充：

“如果知道宿傩已经可以自发掌控悠仁的身体，我不会就那样放他在外面做任务的。”

但他依旧没有提到任何对我的回护。虽然他自己说这种话有些可笑，但……

这个夏油杰从未面对过这样一个五条悟。

白发男人的身量比他稍高五、六厘米。而夏油老师平日面对妻子多是平视——一米八一加上一点小高跟。与这个同位体的对话体验，对夏油老师来说，其实很陌生。

而对方身上的压迫感，更是从他第一天的怀疑起，就时刻拉响着夏油老师作为咒术师心里本能的警报。而夏油老师认识的那个五条悟，哪怕是在那个小山村跟他大打出手的时候，也没有带给过他这样的感受。

这个男人对“夏油杰”的敌对，已经变成习惯了——夏油杰如此理解。

但此刻夏油老师又真实地感受到了对方的示弱。而面前本应强势的男人却好像完全只是下意识地举动；他理所应当地说出了那些剖白和解释，在明明面对的是一个他的“敌人”的情况下。

就好像……

就好像在“夏油杰”面前，他自然可以变得弱势一样。

这与夏油老师认识的那个五条悟截然不同。因为他的悟从小就习惯了在瞧不起她的封建老古董面前立威，在面对他与她相左的意见时永远会有一部分思考在捍卫自己的权威、甚至积极选择和他通过“友好交流”解决问题……呃，其实就是打一架。事实上他们夫妻俩高专还在读的时候，反而因为性别不同与出身不同交流要少的多。

但这又如此让夏油老师感到熟悉。因为她们都会在面对“夏油杰”时变得柔软。甚至是完全下意识的。

这也就让夏油老师发现了五条老师话语中的漏洞——他没有想到去思考夏油杰在面对这件事时可能遇到的危险。

诚然，他在救下虎杖悠仁时就已经用无为转变保护好了自己，而赶到现场的五条老师肯定也可以用六眼发现他除了满身鲜血和精疲力尽之外称得上是完好无损；而他的悟在亲眼看过他之后也放下了心……但夏油老师心里就是止不住地感觉古怪。

难道是我多想的那一下让我有了偏见？夏油杰不这么觉得，现在也更加确定那种古怪不是他的错觉。

但他没法再问下去，因为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显然对自己的这些潜意识也毫无所觉。即便夏油老师可以拟出至少三个可能的理由，但他面前的这个男人都给不了他确切的答案。

所以他只好把话题切向他来此的第二个目的：

“我明白的，悠仁也是我的学生，某种意义上来说。说起来，为什么选择盘星教来收容那些觉醒了咒术师天赋的普通人？”

夏油老师自然并非真的对此感到迷惑而发问——他对这个世界好奇很久了。准确的说，对这个世界的盘星教好奇许久了。一个走上了他差点走上的道路的自己，怎能让他不好奇呢？

他自然查阅了盘星教的过去，以一个曾经在普通人中间拥有不错名声的新兴宗教组织作为接纳普通人进入咒术界的跳板，显然是弥补没有这方面经验与需求的老旧咒术界体系的最佳选择。

夏油老师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更想是听听对方对盘星教的看法，和……

五条老师对男人直截了当的理解和突然转换的话题有些诧异，他眨了眨眼，说道：

“那你问得正好。我想把它暂时交给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和尝试把盘星教变成自己的试验品。

—————

五条老师这些日子总觉得心慌。

送走了平行世界的夏油先生之后，他才重新拿起那个封存着咒物的盒子，打算把它收起来。

——本来在五条悟战胜伏黑甚尔之后，他就几乎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突然，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五条老师看去，那是一条通报。

通报可以由窗或咒监会发出，通常是观测人员的一手紧急信息。薨星宫事变那天也同样发出了通报。

通报的标题赫然写着：

《禅院真希在禅院属地内打伤禅院家多人，紧急通报搜寻其踪迹》

他手里的盒子滑落，砸在了桌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