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家主在查阅卷宗。
这是她与另一个五条悟短暂讨论后达成的共识。身为五条家主,或者说长时间作为五条家主活动的她,比他更熟悉家族藏书。
家主大人不想去深究为什么这个五条悟很少留在族内,那与她无关。她只是一头扎进了满布灰尘的古籍海里,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十一天里,几乎片刻不停。
而四天前,她得到了一个可能与她与杰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有关的新的线索:天元。
天元与……那个缝合线。
在薨星宫的事件发生前,她其实已经查到了一件东西:一张大正时期的照片,属于一个恶名遍传咒术界的名字——加茂宪伦。
但她没有身份、那位五条老师也很难直接去与加茂家交涉。杰来的那天,她本想与另一个五条悟商议一下这条线索。只不过意外、不,是敌人走的比她们更快。
但敌人的冒进也让她现在也有了更好的线索。
一个活的俘虏。
昏暗的房间里贴满了符咒。
胀相被关在这里,三天没有食水,足以说明有些人已经知道了他的人类外表只不过是咒物受肉的真面目。
一个似乎是夏油杰口中的“那个五条悟”的女性,就在此时来到了他面前:
“你认识这个人吗?”
女人把手里的照片举到他面前。
而他确实认识那个缝合线。
女人优雅的声音仿佛变得遥远,胀相的脑海里在轰鸣。
“他叫加茂宪伦。”
!!!
五条家主端详着面前咒物目眦欲裂的表情: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认识他。”
“……是的。他……是我的仇人!”
胀相的声音变得嘶哑。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对方先问起的会是这个人。
“哦?”西装丽人环抱起了手臂,“但是你站在他那一边。”
“什……么?”
胀相瞪大了眼睛,他终于想到了那条缝合线。
“那原来是!”咒物挣扎起来,但女人适时地释放出一丝威压,让他立刻清醒过来。胀相满头冷汗,瞟了面前的女人一眼:“……我不知道那是他,只是那个夏油杰的额头上也有这么一道缝合线……还有,某种东西似乎在影响我,让我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
女人懒懒地眨眨眼:“是某种术式呢,我看得见,刚刚在我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它碎裂的样子很醒目。”
“……看来我可以取信于你了。”胀相无言以对。六眼之名并非虚传。
“奇怪?你突然好像对我有所求了?明明之前还一幅安之若素的姿态。”五条家主挑眉。
“……是。”
胀相只是低下头很快又重新抬头看向女人,仿佛下了某种决心。
“我要见我的弟弟。”
—————
五条家主走出暗室。
差强人意,但也有意外之喜。她想。
她想知道的答案还是没有得到回答:缝合线为什么要杀天元?……虽然平行世界之间也许有某些差异,但是依据她对天元的了解,对方不可能贸然现身见一个陌生人……
这就说明,也许,他们认识。
九相图,弟弟,那个胀相说的应该都是实话。那那个缝合线到底想干什么……破坏结界,制造九相图……
它在制造什么?
还是说……它想复现什么?
五条家主最终设下了一个推论。她眨眨眼:和另一个我自己交流一下也许更好。
她拿出了手机,丈夫的电话却恰好打了进来。
是紧急联络。
杰现在跟着他的学生行动……所以是宿傩那边出事了?
—————
五条老师接到了来自杰的手机的紧急联络。
而现在可能用得了这个号码的人只有那个平行世界的来客。
那么,预期之中,有人来找宿傩了。
这就是为什么五条老师会举着GPS出现在这里。
只是宿傩的这个气息……未免有点可笑了啊,咒术界。他想。
五条悟看向那个夏油杰。
“十根手指。”
拥有熟悉面容的男人回复他。表情隐含着怒意。而五条老师不知道那怒意有几分冲着自己——他的六眼已经看到平安无事的虎杖悠仁了,自然也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过,十根?原来如此。
那些腐烂的东西……
久违的反胃感找上门来,五条悟面上却是一片平静。他右手举印,一边随意地把手机揣回口袋。
“宿傩大人!”
里梅着急地呼唤。
不行,如果是这两个人一起,现在的大人还不完整,必须先和羂索会……
轰然巨响。
碎裂的残冰崩塌,几乎把建筑物掩埋;白发的巫女惊魂未定,死亡刚刚离她只有一瞬。
宿傩新生的两只左手臂举起,一同抵挡住冲来的咒力球;神经传递来的疼痛告诉它,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招对它的躯体造成的破坏远超它四溢的能量给四周造成的伤害。而宿傩的躯体强度,本应与那些普通人的建筑物、与里梅的冰墙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精准。强大。只是些微溢出的能量就足以让里梅的冰墙崩塌。
而这个白毛小鬼的主要目标甚至不是我?为什么?宿傩想不通。
诅咒师……死。
五条老师眯起了眼。
这个喊着宿傩大人的女人,向我的学生出手。
宿傩本就已经打算离开,自然也不会恋战。挡下一击之后,它当即转向里梅;而那位忠诚的拥趸也已经展开了她的合作伙伴交给她的术式卷轴。
“术式反转。”
白发男人轻声低语。
将赫做成夹心馅的,在里面放上茈,这还是第一次实战呢。
很好玩吧。
里梅的术式卷轴顺利发动了,然而璀璨的光芒竟然此时在她眼前绽开——
耀目的白光炸开,两秒过去,逐渐消散。两个敌人都已经消失了踪影,留给街上的咒术师们一地寂静。
只是不知道活着逃走的敌人有几个。
夏油杰没有出手,因为他收到那个五条悟的眼神,那不是来厮杀的眼神。他也就明白了对方的目标并非宿傩,对这个反转也就并不怎么惊讶。他自然地转向五条老师:“那个女人带着十根宿傩手指出现在这里。你……”
你不需要活捉下来问问她是怎么拿到的吗?
“那些恶心的烂橘子。我很想看看他们还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夏油杰被打断了,但对方显然明白他想问什么,不经意地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夏油老师惊讶地发现那个语气那么熟悉、那么像他熟悉的妻子,甚至让他的大脑有一种恐惧与兴奋并存的受刺激感。
“看来已经没有我的事了?”
手机里传来妻子的声音,夏油老师这才发现妻子也已经接起了电话——本以为她沉迷古籍,多少要等一会儿呢。
“嗯哼。本以为有好一场架打,才打给你的。不过看来五条先生有点不一样的想法。”
夏油老师一边说,一边看着那个男人已然转身去与学生交谈的背影。
“你速度更快,伤员就拜托你了。”夏油老师喊住白发男人,向对方示意。有些问题,并不适合现在就问出口;他只好暂且服软,收回自己的怒气与疑问。
于是五条老师直接带起伤员和路人消失了身影,留下完好无损的伏黑惠一个人。
应该是让他等我。夏油老师想。听筒里仍在传来妻子的声音:
“所以,发生什么事了?宿傩怎么样了?”
“他让宿傩跑了?那你那个学生……”
“悠仁没事。”呃,悟应该不关心这个,夏油老师想,“他和宿傩分离了。我想你应该会有些猜想吧。”
“他让你用那个咒灵?他怎么可以……”五条家主的语气瞬间变得焦急。
“啊,你果然知道。”但夏油老师却语气平静。既是对爱人的疑问,也是扯开话题——他可不想看到五条悟找五条悟的麻烦。有些问题他更想亲自去问那个男人。
“我不想你这样做,毕竟我根本不在乎那……杰,你……生气吗?”
五条家主慢慢冷静下来,她明白了爱人的话外之音:为什么明知他的学生可能遭受的危险,却没有告诉过他这个解决方法。
“不会。”
但夏油老师也了解她:他的五条悟不可能为了一个“无关人等”的性命让他冒那么大的风险。哪怕那是夏油杰的学生。况且他们世界的总监部要处死虎杖悠仁时,他们都还不知道无为转变的存在。
“……”
可是我宁愿你说生气,五条家主想。当然,她不会把这话真的说出来。但这也不妨碍她生气:
“所以他把这个方法告诉你,你就会这么做吗?杰?”
“是啊,你了解我,所以不告诉我,不是吗?”夏油老师没有否认。没有必要告诉悟刚刚的真实情况,他想。他只是略过刚刚的话题继续说着:
“这件事应该与那个缝合线有关。高层里似乎有内鬼,或者被盗取了身份。有人拿着十根手指喂给了宿傩。那家伙因此很生气。”
“……”五条家主险些拿不住自己的手机。真的,那家伙生气再合理不过了。她听着也要生气了。
“悟。”夏油杰的声音很平静。
“啊,我知道。”她知道他的意思。
平行世界的五条悟站在这个世界的五条家藏书库的大门外,看着初升的朝阳。
“事态要压制不住了。”
“間に合わない”
来不及了。五条家主冷静地想。
妻子挂断了电话,夏油老师走向了那个孩子。
“他让你等我吗?走吧,回去。你也该休息了。”而我也很疲惫了。
夏油老师没有预料到对方会主动向他搭话。
“夏油先生。我有些好奇……你们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