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瑜用行动证明,齐怀邈说得没错。
除了肉眼可见的活血化瘀的东西,其他都被他堆在刘景寻病房里,俨然一个中转站。
刘景寻还是提不起精神,江清瑜试着逗他开心,还是被蔫蔫地挡回来。
齐怀邈不在的时候他就拖着打了固定支架打腿往刘景寻床上蹭,鼻尖抵着他时常覆盖一层薄汗的后颈。
“还是很难受吗?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是大脑调控作用在身体机能上的外显。”刘景寻说。
“唔?”
“我难过。难过的时候就会这样。”
“那为什么不表现出来呢?你最近一直提不起精神,还不舒服,我好担心。”
“我表现了,只是和平常的方式不一样。如果一般的发泄方式是可乐开瓶,我这个就是塑料杯漏了。”
“不明显但是一直都有?”
“这是其一,其二是可乐还能拧回去,这个不行,而且超痛的。”
江清瑜坐起来。
刘景寻抬眼看他,问:“很恐怖吗?是的很恐怖?”
江清瑜的脸皱巴巴的,问:“那你的可乐还剩下多少?”
“剩的不多,可能勉强够我再漏几年吧。怎么?”
“我在认真思考用热熔胶修补可乐瓶的可能性。”
刘景寻一怔,随即笑了出来。
“不会是黄色笑话吧?”
“我认真的。虽然空缺的部分没法填满,但至少裂缝补起来了。开不开瓶由你自己决定。”
刘景寻静静地看着他。
“而且,已经漏了很多了吗?”
“当然了。每瓶可乐最先喷出的都是二氧化碳泡沫,我也尽力弄过别人一手。只是现在没什么汽了,只能拿剩下的焦糖色色素糖水作陪。”
他开玩笑:“被捏的时候弄脏别人的衣服还是能做到的。”
“就是液面会下降?”
“……当然了。最后大概会变成空瓶吧,早晚的事。”
江清瑜托腮思考。
“那我能不能直接从裂缝里接着喝?”
“更像黄色笑话了。”刘景寻默默说。
江清瑜说:“我认真的。”
“你家里人没有教过你不能舔物体锋利的断面吗?”
江清瑜挺胸:“那说明他们进食技术不好。齐怀邈被你划嘴了?”
刘景寻往上扯扯被子:“我最近不想给他喝。”
他这段时间卧床保胎,医生说左卧比右卧更适合他肚子里这个,仪器的摆放便显得没那么科学,让医护人员有点碍手碍脚。
这倒是方便了两个臭流氓,闲来无事就跑来抱着他聊天。
楼下骨科的护士已经轻车熟路,日常到刘景寻病房逮江清瑜。
江清瑜在背后半天不出声,刘景寻仰头用发梢蹭他的额头:“睡着了?”
江清瑜瓮声瓮气:“没有。我在想我该弄个什么样的热熔枪。”
“热熔枪是个伪命题。”刘景寻说,“成本更低的方法不是找生产厂家换一瓶吗?”
“就是因为别人都不爱干,搞得我没有可以参考的对象。”江清瑜委屈,“你不知道,我毕业论文都快给人截胡了。”
“呦,你还记得你不是社会人士?”
江清瑜使劲蹭他的后颈。
“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的,更不要说我们这帮研究股票的狗。我很看好的一支最近爆雷了……”
“爆雷的也不只你一个。”刘景寻反手拍拍他,“我不说谁知道荣霆的CEO常年家暴啊?”
“那是我的论文选题啊……!国内的新方向,副标题就是以它为例。现在好了,特殊性盖过一般情态了。”
刘景寻更加爱怜地抚摸他的狗头:“你还不如找你哥要财务报表。哦忘了,他今年上半年还有个私生子,股价不知道跌不跌呢。你等回学校之后再说吧。”
江清瑜悲愤:“我还等着保研呢!就齐怀邈那种臭资本家,给我这种应届生开三千都算他有良心,我怎么养老婆孩子?”
刘景寻继续摸狗头:“没关系,我给你开两万。下次记得了,商场瞬息万变,记得早点把论文发刊。”
江清瑜挪挪蹭蹭下了床,顺着床沿爬到另一边,把脑袋放在他手里。
敲门被无视的骨科护士:“……”
“乖,回去吧。趁新汽水出厂之前发点东西。看好你呦。”
悲伤的汽水冒着泡被推走了。
同厂家出产的另一瓶汽水美美朝他挥手,侧身钻进病房。
齐怀邈放下手里的保温桶:“聊什么呢?”
“聊饮料包装。”
齐怀邈拆饭盒的手一顿。
“你想喝?”
“不爱喝,牙难受,只是暂时想不到更好的比方。”
“喔。”
“今天吃什么?”
“就是炒了三个菜,还有点炖汤。”
齐怀邈装作漫不经心,抬眼偷看,正好对上刘景寻坦然的眼神。
“怎么像刚从别人家偷来的一样?你往里掺砒霜了?”
齐怀邈还是眼神躲闪。
“我和江清瑜聊了他毕业论文的事。他说他论文里的企业实例爆雷了。我说我的人生都爆雷了,他还好点。”
齐怀邈哽住。
其实只是他炖了今天的汤,又怕老厨子刘景寻对他发起抨击。他老弟投资失败这事他知道,只要不找他借钱,那就是没这事。
“什么汤?好香。”
齐怀邈更有偷感:“赵董给我爸送了点牛肉,我让他们炖了。”
“赵董?怎么好像没听说过。”
齐怀邈把他端起来坐正:“论辈分是上一辈的,也是外省来的外来户,没听说过正常。”
“也?”
“大卫一家子的老乡。他家老二还是老三跟大卫是高中同学吧,老家伙前后有四个老婆七个小孩。”
刘景寻失笑:“怎么以前没见你这么八卦。”
“我出门的时候碰见你好闺蜜了,就提了一嘴,他跟倒豆子似的,还笑得很诡异。”
“汤色相不错。”刘景寻评价。
齐怀邈心底呵呵一笑。
市价吓人的和牛,压根就不是这个吃法。何况他往里怼香料怼得卫英韶以为家里做满汉全席给刘景寻接风了,很难难吃。
长时间躺卧,腰背肌肉退化得也严重。前头十几斤的东西坠着,坐不一会腰就酸痛得厉害。
刘景寻兴趣寥寥地扒了半碗饭便放下筷子:“我好了。”
齐怀邈微微睁大眼睛,失落地看着他。
“……你尾巴耷拉下来了。”
“我是纯种的人,哪来的尾巴?”
要是放在平时,他肯定直接把餐具都撤了扶刘景寻躺下,可这会他看着汤碗底的恐怖牛肉,怎么都不想伸手。
刘景寻顺着他的视线:“怎么,有小动物探头?”
齐怀邈摇头。
“想我喝?”
齐怀邈眼神飘忽。
“特地弄的?”
齐怀邈僵住。
“反应这么大,总不能是你自己做的吧?”
“怎么可能?我每天两头跑已经很累了。”
“喔。那就是自己做的。”
刘景寻端起碗,见他不反驳,心里忽然有几分好笑。
他瞧着齐怀邈关切炽热的眼神,把碗凑到唇边又遗憾地放下。
“不过我确实吃不下了。”
这次连耳朵都背到后面去了。
“不过毕竟是你的心意。”
竖起来。
刘景寻问:“你有没有感觉屋里风有点大?”
齐怀邈起身,见窗户关得好好的,面露疑惑。
“你的螺旋桨尾巴要把我吹飞了。”
“……”
齐怀邈怒:“不吃算了,还给我。”
“都说了,毕竟是你的心意。直接说实话很难吗?”
“你不也一样?你以为我不说喜欢就是不喜欢吗?”
刘景寻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我想要就能得到?”
他嚼了两下,神色奇怪地看向齐怀邈。
“……我尝了,放盐了!”
“你用的什么肉?”
齐怀邈顿时僵住。
“滑肉粉少用,破坏原有肌肉纤维,你给我饭吃的目的不就互相抵消了?”
他见齐怀邈神情舒缓了但完全没有舒缓,和他面面相觑。
“你往里放了什么?全是你的自由发挥吗?”
“没有,阿姨看着我的。”齐怀邈苍白地解释,“肉啊,还能有什么?”
刘景寻放下筷子。
齐怀邈急得声音发颤,面上还微微皱眉:“这么嫌弃?”
“宝贝,要么你是个天才,只做总裁是屈才了,你活该当米O林主厨。要么你这里面加的东西太恐怖了,变成泔水发酵两天都比普通大学食堂好吃。你倾向哪种?”
“……我倾向于你念大学没吃过正常食物。”
刘景寻沉默,苍白地辩解:“财大的教职工食堂还是不错的,晚上对学生开放。”
齐怀邈冷笑一声:“有没有可能,我是你学长?你猜我为什么每天坚持回家?”
刘景寻沉默。
这事他还真忘了。他大一的时候齐怀邈大四,马上就出去留学,别说认识,同在学校的时间都没他楼下玩猫的时间长。
他忽然升起一丝怜悯:“你在国外自己做饭?”
“你每天都能刷新我对你心大程度的下限。”齐怀邈惊叹,“有没有可能我是在特治区念的两年学硕啊?家里在那有房子很奇怪吗?”
刘景寻淡淡地目移。
他抿了口汤,连忙说:“很鲜。”
齐怀邈冷笑:“米O林厨师我是不指望了,我就指望能多挣点,省得你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携子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