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朔心里一紧,暗道不好。她没想到卓青遥居然如此敏锐,竟能从她的步法中看出端倪。
卓青遥这才注意到她微变的神色,连忙解释:“县主莫要担心,在下对县主并无恶意。只是……原来县主的武艺是得蒙二公子真传,难怪与在下所想不同。”
言朔提高了戒备。她知道,若是再否认下去,只会引起卓青遥更大的怀疑,索性便不说话了。
卓青遥虽然性情憨直,却并不傻。他见言朔百般不愿承认,自然明白过来。他连忙拱手行礼,语气恭谦:“卓某唐突了,还望县主莫要见怪。县主,您放心,在下绝非多嘴多舌之人。”
言朔心中微松,看着他面上的坦诚神色,知道他不是有意纠缠此事,于是客气地还礼道:“卓公子言重了,此事是我先有所隐瞒。”
卓青遥连忙摆摆手,拱手道:“县主不必多礼,在下并非有意探究,若有冒犯,还请县主见谅!在下对天发誓,绝不会将今日所见之事告诉任何人!”
言朔看着眼前人好似松了口气的样子,心中暗暗有些好笑。不知为何,她好像对这个有些莽撞又带点儿呆气的少年竟有种莫名的信任。
他的眼神纯净,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让她想起了初见时的蒙挚。
“县主请放心,在下绝不会说出去!”卓青遥仍然一脸认真,严肃道。
终于,她微微勾唇:“那我现在这里谢过卓公子了。如此这番,我便有了把柄在卓公子手中……”她故意拖长了音调,没有说下去。
卓青遥闻言一愣,随即立刻摆手,语气急切:“县主言重了!方才冒犯已是在下过错,在下绝无他意!卓某并非小人,绝不会用此事来要挟县主!”
言朔这般说辞,确实只是为了试探而已。她看着眼前人焦急得满脸通红的模样,倒觉得有趣:“卓公子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原来县主是在开玩笑,在下……在下……”他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言朔看到眼前人露出如此窘迫的模样,不禁莞尔。她并非有意戏弄于他,便赶紧说道:“卓公子其实不必如此拘谨,你我不过是闲聊而已。”
“县主说的是。”卓青遥这才放松了些,挠挠头道:“方才……是在下失态了,还望县主莫要见怪。”
言朔看着他一脸局促不安的模样,摇头笑了笑:“我并不是那等古板之人。若是卓公子不介意,我倒是愿意交个朋友。”
卓青遥闻言,眼睛一亮:“能与县主结交,是卓某的荣幸!”
言朔笑道:“卓公子不必客气,如今我们算是朋友了,你更是无需拘谨。那……今日之事,就拜托卓公子了。”
“县主请放心,在下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泄露半句!”卓青遥一脸诚恳,认真道。他看了看言朔温和的神情,终于鼓起勇气:“县主,不知您是否愿意……如果合适的话……在下……在下……”
言朔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好奇:“卓公子有话直说便可。”
卓青遥深吸一口气,依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在下不知是否有幸……能邀请县主……与在下切磋一番?方才见县主的身手,在下很是好奇,所以……很是希望可以领教领教!”
言朔闻言,瞬间愣住。
……切磋武艺?她心中诧异万分,没想到卓青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对方可是天泉山庄的少庄主,小小年纪便被称为是剑术奇才,虽然不说是名满天下,可也是武林新锐了,就连言朔都曾听闻一二。就凭自己这刚入门的剑术,就算是结合了新的步法,可当时还是连蒙挚随手的几招都应付得吃力……这人说是要切磋?……我吗??
卓青遥见她一脸茫然,以为自己唐突了,连忙道歉:“还请县主海涵,在下绝无冒犯之意。只是,在下对县主的步法十分好奇,想见识一下。”
言朔回过神来,见他一脸诚恳不似作假,才明白卓青遥对自己武艺的执着,显然不是方才一句两句话可以打发的。她无奈地摇摇头:“我说了,我并非习武之人。”
见眼前人仍然未能理解,言朔微微叹息,再次含蓄地暗示道:“无人……会认为我是习武之人。卓少侠,可明白?”
卓青遥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色微红,语气也有些懊恼:“县主是在担心会惹来麻烦吗?是在下考虑不周了……”
卓青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言朔的脸色,试探着说道:“在下之意并非是说在此时此地……若是县主不介意的话,在县主的练武之地,或是,若是有幸能够邀请县主来天泉山庄……”
言朔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模样,迟疑片刻后,终于松口:“我既然无意显露武艺,自然是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习武,更不会与人切磋。卓公子刚刚已经猜测到,我是随蒙二公子习武的。练武之处,只有我和他二人知晓。”
卓青遥忽然间明白过来,有些尴尬:“是在下唐突了,县主莫怪。”他说完垂下头:“是在下想得太简单了……无意窥探您与蒙公子的私事,还请县主恕罪。蒙二公子现在赤焰军中,想必县主……也是十分挂怀吧。”
言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却并不欲多言。“卓少侠,您误会了。我的武艺只是些皮毛而已,在蒙挚去了前线之后,这段时日便难有进益。若是卓公子能够保证不会此事绝不会泄露,我也愿得幸能够向卓公子请教。”
卓青遥一怔,连忙道:“是在下逾越了……还请县主莫要怪罪。”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若是有机会能同县主切磋,那是在下的荣幸!若是县主愿来天泉山庄,在下定会做好周全的安排!”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言朔又与他寒暄了几句,便说此事还需要回禀父亲定夺,与他相约书信联络,这才告辞。
卓青遥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假山石转角处,心中不禁有些失落,但随即又打起精神。他知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更何况自己贸然相邀,于理不合,不免有些心急之嫌。
他转身向回廊走去,边走边沉思着方才的对话。他总觉得,她与传闻中的云书县主大不相同。传闻中的云书县主是温婉端庄、才情斐然,饱读诗书,善于工笔的人物。但眼前的云书县主却如此落落大方,坚韧灵动,并不似传闻中那般娇柔……
而言朔心中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这个天泉山庄的少庄主,看起来不像是心机深沉之人,反倒是眼神清澈、言辞诚恳,像是胸无城府的武痴一般。
可这般心思单纯之人……却能从远远一眼加上她的只言片语中,轻易地组合信息,得出结论。这说明他对这些世家之事有关的一切,都早已烂熟于心。
可蒙挚虽出身武将世家,但也算是家道中落,在江湖上也还未有多少名气;更不用说在赤焰军中,只是以小小的百夫长入了军。
卓青遥……又是如何得知关于蒙挚的这些信息?
天泉山庄虽然在江湖中并非什么有竞争力的势力,但毕竟天泉剑代代传承、赫赫有名,且从卓青遥对蒙挚的了解来看,他一定知道更多关于赤焰军的信息,甚至……可能也有自己的信息来源渠道。
蒙挚在北境战场的情况,她能了解的太少了。她身居京城,除了爹爹在朝堂上所知的,再加上林府的家书,就几乎没有什么渠道能获得北境的消息了。蒙挚又身份低微,可能一连几个月的北境战报中,都不会出现一星半点关于他的提及。
爹爹知道她的担忧,却对她急于获取情报的想法不置可否。言朔明白,在她和蒙挚的事情上,爹爹已经是最大限度地给了她支持和自由,这是世上多少闺阁女子连想都不敢想象的。她不能再得寸进尺。
而江湖之上,却是人多口杂、来往自由、消息灵通的。说不定从天泉山庄这条路……她可以探听到更多的线索,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