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依走后，苏笑笑放下筷子，她拿出跳楼女孩的遗书，深吸一口气后，从头仔细看了一遍。
心中堵着一口气，难以释怀。
她拿着钥匙出门，凭着记忆找到女孩妈妈工作的便利店，在便利店外一直等到里面憔悴枯瘦的店员下班。
苏笑笑出声叫住她，女孩妈妈很意外，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面露疑惑：“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苏笑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拿出了遗书：“我捡到了这个。”
这是一张普通的草稿纸，纸上有被压褶的痕迹，玉兔精说这张纸被留在女孩跳下去的那个屋顶，被一块石头压着。
她怕因为这封信暴露女孩自/杀的真实原因，所以在事发后拿走了它。
“这是什么？”女孩母亲皱着眉接过信纸，她的表情从困惑到震惊，最后泣不成声，几乎站不起身。
苏笑笑转身，她仰头望着即将西落的太阳，金灿的晚霞美得耀眼。
她盯太阳盯得眼睛有些发疼，那稿纸上的字，一个一个从她眼前划过。
我最亲爱的妈妈。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那个世界是天堂还是地狱。
虽然我离开了您，但是请不要怀疑我真的爱您，我只是太累太累了，您也太累太累了，我希望您自由，哪怕他们都告诉我，自/杀的人去不了天堂。
孟母三迁换来孟子成为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岳母刺字激励岳飞成为著名的军事家、战略家。但是，我好像永远都没有办法达成您的期许，您为我付出那么多，我却无法令您满意。
那天我听祝阿姨说，您曾经多么多么优秀，都是为了我，才变成现在的样子，我想您继续当那个优秀发光的人，而不是我的母亲，我宁愿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汽车轰鸣，苏笑笑感觉有些眩晕，霞光被乌云遮蔽，铺天盖地的黑雾低沉沉压境，压得人喘不过气。
突然感觉有人扶住了她的手臂，苏笑笑偏头望过去，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个高挑挺拔的身影。
“墨教授？”她揉了把眼睛，怀疑自己看花眼了，最近怎么随时随地可捡墨教授？
墨珩将她扶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你怎么了？”
苏笑笑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头晕。”
“你情绪波动太大。”墨珩眉头微蹙，抬头看了眼天空异色，乌云散去，青灰的天色染着最后一抹霞光，远际阵阵轰隆雷鸣，像是暴雨将袭，又像是某种不安分的躁动。
苏笑笑手里握着他给的一瓶矿泉水：“我……就是有点难过。”
“你等一下。”墨珩留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突然跑开。
苏笑笑看着他的背影，他快步走进最近的便利店，拿着两个雪糕跑回来，将其中已经剥去了上面纸皮的一个递给她：“我看电视上说，吃甜食会分泌多巴胺，能让人感觉快乐。”
墨珩学着苏笑笑的样子吃雪糕，入嘴的第一口便直接吐了出来：“冻……”
他有些狼狈地用手接住吐出来的雪糕，看苏笑笑吃得怡然自得，有些惊恐：“你不觉得凉么？”
苏笑笑看到他的目光更加困惑：“墨教授，你没吃过雪糕么？”
墨珩将手里的雪糕扔进垃圾桶，用纸巾擦干净手，重新坐回她身边，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令人不敢置信的话语：“没有。”
苏笑笑吃雪糕的举动顿了顿：“你没有童年么？”
可即便是第一次吃雪糕的人，也不能是刚才那样的反应吧。
苏笑笑定定望着他：“墨教授，那你吃过冰棍么？冰饮料？冰水？”
墨珩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我不爱吃冰的。”
苏笑笑突然握住他的手，她刚摸过雪糕的手，还带着丝丝凉气，墨珩下意识想躲，却被她紧紧握住，感觉到他的手由微凉，变得温暖，连带着苏笑笑的手也热起来。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墨教授，你这应该算是热体质，但是热体质因为自身温度偏高，应该喜欢吃冰才对啊。”
墨珩红着脸点了一下头：“嗯。”
苏笑笑吃完了雪糕，随意发散思维，问他下一个问题：“那你是不是也很怕冷？冬天怎么过呢？”
墨珩接过她手里的雪糕纸：“只是不喜欢，但不怕。”
苏笑笑托腮：“你不喜欢冬天啊。”
“你呢？”墨珩琥珀色的眸子看着她。
“我当然喜欢啦。”
玥蓉市的冬天虽然不至于到零下十几度，但是最冷的那几天也会下雪，苏笑笑喜欢雪，所以也喜欢冬天。
她伸展了四肢，想象冬天舒服的被窝，四肢百骸都放松下来：“冬天最喜欢围着暖炉喝热饮，窝在厚厚的毯子里玩手机，要是下雪了一定要去玩雪。”
墨珩听着她的声音，想象画面，突然有点期待今年的冬天。
苏笑笑侧头看着他：“墨教授，你的家乡在哪儿？父母还在吗？”
“很远，穷乡僻壤。”墨珩垂着眸子，“他们都不在了。”
“那你是怎么长大的？”
“忘记了。”墨珩捏了捏眉心，“小时候经常搬家，我母亲带着我东躲西藏。”
苏笑笑有些意外，她从来没听他提过双亲，她甚至怀疑过，或许他是孤儿？
“你们为什么要躲藏？”
记忆里的刀光剑影在墨珩脑中闪现，他突然睁眸，清亮的眸子华光一闪，将那些画面切割成碎片。
他看着她，她的话语像是有某种魔力，不知不觉将人带入情绪的猎场。
“因为我。”墨珩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
可苏笑笑却仿佛能感觉到，平静下的波涛汹涌。
她别开了脸，挖人伤疤不是什么好行为，墨教授既然天生能看见妖怪，那他的童年可想而知不会太顺遂，这样一个怪孩子与父母的关系一般也不会太好。
倒是能解释，他为什么这么独来独往。
“墨教授，下回我们跟妖管局团建，你也一起吧。”
“我？”
“嗯。”苏笑笑眼眸亮晶晶的，“你也算妖事法庭的一份子。”
“好。”
*
苏笑笑原本计划周一回清湾小区，出差回来的颜芯玥非要约她闺蜜趴，她被玥玥拉着看了三个晚上恐怖电影。
颜芯玥将薯片咬的咯嘣响：“笑笑，你上回说的那个鬼怪俱乐部，我想去。”
她递一片薯片进苏笑笑嘴里：“现在是提前脱敏。”
“我不去。”苏笑笑想也没想就拒绝，酒吧只是个幌子，真实的鬼怪俱乐部是个妖怪大本营，这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
“为什么啊，我不管，你必须跟我去。”颜芯玥抱着苏笑笑挠她痒痒，“上回你叫我帮你做个街头采访，我都没问你为什么，第二天就在我微博发了视频，说好要谢我的，你说怎么谢？”
“好了好了……别挠了。”苏笑笑讨饶，抓住她的手，“你就非要去这鬼怪俱乐部？”
“必须去。”
“那就去吧。”
“笑笑，你最好了！”颜芯玥抱着她亲了一口，又将话题转到街头采访，“你别说啊，你让我做的那个采访，还挺火的，居然上自然热搜了，你说我是不是可以做个系列？类似对一些被大众误解名著人物的重新解读？”
“可以啊。”苏笑笑拉开一罐可乐，问她，“喝不？”
颜芯玥皱着脸摇头：“不喝，一口长十斤。”
“哪有那么夸张。”苏笑笑独享冰可乐的快乐，“玥玥，你有没有见过不喝冰饮料不吃冰淇淋的人？”
“有啊，圈子里有些好保养的人，不吃喝冰的东西。”颜芯玥杵了杵她，“你再帮我想想，还有什么适合做的角色。”
“玉兔？”
颜芯玥不解：“玉兔？有什么说法吗？”
“比如说，玉兔其实是个萌萌哒的小兔子，有点正义感，但不多，口嫌体正直。”
颜芯玥一脸无语，捏了捏苏笑笑的脸：“笑笑，我们是要基于文本和逻辑讨论，不是想象。”
苏笑笑笑而不语，听着她兴奋地说着最近在做的项目，准备要采访的人，以及……
颜芯玥神神秘秘地趴在苏笑笑耳边：“笑笑，我可能要拍戏啦。”
“真的？”
“真的！”颜芯玥语气中掩饰不住的狂喜，“当然事情还没最后落定，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
“那太好了。”苏笑笑为她高兴，“可算实现你的梦想了。”
“嗯！”
当年高考颜芯玥的第一志愿其实是表演，被调剂到广播电视编导专业，毕业后进入玥蓉电视台，因为外表出众又有主持证，才被推上前台做了主持人。
优秀的人在哪儿都能发光发热。
兴奋过后颜芯玥又有些怅然，她依偎着苏笑笑：“笑笑，我其实有点儿紧张，一直也没敢告诉你这个消息，你说多奇怪，原本都已经放下的梦想，也就没什么念想了，可突然有了机会，梦想触手可及，人又变得贪心起来，又想牢牢把机会握在手里，想要成功，想要赢得观众喝彩。”
苏笑笑摸摸她的脑袋：“这是很正常的，机会难得，所以你才一定想要把握，人有敬畏之心，才会更加努力。”
苏笑笑晃了晃手里的可乐：“以可乐代酒，提前祝你旗开得胜，梦想成真。”
颜芯玥见苏笑笑要将一罐可乐喝干的架势，赶紧从她手里夺下可乐罐：“既然是祝酒，我也得喝。”
说着仰脖子喝完了剩下的可乐。
“不怕一口长十斤啦。”
颜芯玥笑得开心：“大明星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