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
“闻浔因查出什么了?”萧显坐在御花园小亭中,缓缓落子。
陆潮不语,端详棋局,接着下一子。
“听说,要去快到幽州了,兴许很快就要查出来什么了。”
萧显闻言冷哼一声:“真让他一查奸细肃清幽州,二找夜敕叛徒寻找玉印,结果只先前日子给了消息说玉印有些下落,可是一个冬天过去了,还没有结果。”他轻叹一声,似是痛心:“朕感念闻氏护主之功,重用闻士等人,可是闻卿现在此举叫朕心寒。”
陆潮那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一年前萧显胆大包天,谋权篡位,和闻家为代表的落魄世家合谋,借陈从玉叛逃之际,发起宫变,杀了萧统和护卫金钗坐上了皇位。
他时机选的好,萧统重病,而恰时当时的大皇子晋王萧晗、二皇子康王萧映皆在封地,八皇子萧晴也才六岁,根本不足为惧。
而老三萧显接着亲妹妹寿福的婚事留在京中,这皇位就这么“刚好”落在他手中。
萧统心思缜密,将皇宫围的像铁桶一样,可谁能想他哥会与宫内夜敕里应外合,大开杀戒,给了萧显可乘之机。
夜敕四分五裂,一部分逃走,一部分留在他手里,由陆潮把控。
萧显还是不如萧统,如果是萧统,陆潮不会活到现在。
萧显无非是想借他的手,对付闻浔因,等着他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陆潮心领神会:“陛下不必忧心,臣会派人转达陛下的旨意。”
一时间亭子内其乐融融,君臣言笑晏晏。
小太监轻伏到一个穿着红衣太监服的公公旁边咕哝着说了些什么。
那公公上前:“陛下,寿福长公主来了。”
“哦,南昭来了,德昌,你亲自过去把她领过来。”
大太监德昌:“是。”
德昌不走多远就在后花园一入口处看到了长公主身影。
“殿下怎么不坐轿来?”德昌走上去,取代了萧南昭身边婢女的位置,“站着累脚,殿下金枝玉叶,怎好受此折磨。”
萧南昭淡淡道:“不累什么,走吧。”
德昌低头哎了声,这位寿福长公主向来是难伺候的,小时候玉雪聪明,备受宠爱,年岁越长越张扬跋扈甚至离经叛道,不过现在性子安稳下来还算不错。搁从前连刚才搭话都难搭上。
再来时陆潮已经走了。
“皇兄。”萧南昭微微福身。
萧显指了指石凳:“坐下说吧,找朕不可能没事,想干什么,说吧。”
萧南昭闻言,黛眉轻蹙:“楼大人跟着钦差去了幽州,幽州地远苦寒,他们这一去许久不归,可是出了什么事?幽州又是否有战事,楼大人年老体衰,寿福怕他撑不住。”
“只是路上耽误了,幽州近来还在休整,和北狄交战是免不了的,霍家在,楼大人还不至于自己去战场充先锋。”萧显安慰道,他微微顿了下继续:“朕知你和安桢是旧时好友,体恤楼卿孤寡,时时照应,但毕竟你姓萧,君臣有别,你也要切记。”
萧南昭敛目:“是。”
兄妹二人说了些体己话,萧显就让萧南昭回去了。
“你与驸马恩爱,也快生几个小娃娃让你兄长看看,别总想有的没的,母后那边你也去看看。”
“是。”
萧南昭一走,萧显脸色淡下来。虽然他接连变相软禁了萧晗、萧映,可对于这个妹妹他还是有几分宠爱的。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妹,前后差了不过几息。加之他宫变前夕是萧南昭和母后配合着将他留了下来,萧南昭是他的好妹妹,萧晗一双残腿,也是小时为了救她摔坏的,为此替他去除了最大的竞争对手。
“去,德昌,将朕库房里的挑几件给寿福送过去。”
幽州,黄阳关。
乌蓬抬头眯眼看着不远处的碑界道:“主上,前面就是黄阳关了。”
闻浔因抬头冷冷道:“嗯,直接去主营帐,见总兵吉城,副总兵霍宿淮。”
吉城是霍老将军的徒弟之一,人长得瘦小,猴子一样,头脑却聪明的紧。
闻浔因来的消息,很快想瘟疫一样迅速传遍了全军。
除了上面一些将帅心里猜测到闻浔因来的目的,还算放松,其余的虾兵蟹将一个个绷紧了皮,唯恐闻浔因抓着什么错处,发落了他们幽州边军,毕竟才犯错失了平壁。
什么都没接触的霍栖洲也是一员,他凑在陈从玉身边,小蜜蜂一样嘀咕:“完了完了,那姓闻的来了,他不会胡乱揪我们的错处禀告陛下吧。”
他声音嘟嘟囔囔的,放轻了有意在陈从玉面前卖娇,有时一些姿态真让陈从玉感觉熟悉。
他坐下来,扒拉着陈从玉的手:“师父你说呢?”
陈从玉的表情有一瞬间不对,他淡淡道:“说什么?”
霍栖洲就是想让他说话,如果他不找话题,陈从玉一天都不会和他说几句话,他支支吾吾:“就是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陈从玉:“不怎么办?他是来帮你们的,就算你们有错也不会发落你们,只会遮掩过去。”
霍栖洲瞪大眼,这跟他和他那帮兄弟猜的一点都不一样。
“为什么?”
“真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内忧外患,皇帝需要你们。”陈从玉随口应付,他看着天边一朵静静飘浮的云,沉思片刻后道:“再过几日我身上伤好的差不多,我就走了。”
霍栖洲急了,一下子坐直身子,稚气的脸都是不解:“为什么啊,师父你能不能再待久点再走,我枪法还没学会呢。”
胡说八道什么,陈从玉嫌弃地推开黏上来的他:“那是你霍家的枪法你说你没学会?去去去,一边练你的枪去,别在这儿埋汰我。”
“师父,我没有……”
“不许叫师父。”
少年人黏糊糊像是麦芽糖的声音,又亮又甜,像是在和情人说话,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撒娇意味,而和他说话那人的声音却一点也听不到。
高亢的声音远远传进正在和吉城、霍宿淮交谈的闻浔因耳朵里,他不耐地皱眉,停止了说话。
霍宿淮很有看了一眼闻浔因脸色,上前语气温文尔雅:“闻大人莫怪,那是某的弟弟,向来胡闹了些。”他侧头吩咐:“去,跟栖洲说上一边玩去。”其实他们之间隔的已经很远了。
闻浔因看着对面那张总是笑着的脸油然而生一种怒气,他出现一种很奇怪的想要比较的意愿,和沈赋一种人,爱装,长得勉强可以,加起来更加让人讨厌了。
他压下情绪,冷道:“外面嘈杂,去帐……”
可是这句话还是没让他说完,远处又传出一声噪音。
“凭什么啊,我哥他……”霍栖洲和霍宿淮派去的人吵了起来,声音不大不下,刚好能让闻浔因听见。
“贵府的家教实在让人叹服。”闻浔因压着怒火道,旁边的楼大人闻此连连点头,他不耐地转头去看。
一个黑色小人旁边还坐着一个人,看不清楚,闻浔因看见那个身影的那一瞬,心突然高高提起,几方力量撕扯着他的心脏,胸膛开始发痛。
他愣了问道:“那是谁?”
霍宿淮不明所以:“那是某的亲弟霍栖洲啊?”
“不,不是……”闻浔因像是被魇住一样,紧盯着远处那人不放,他顾不上身旁人说了什么又要说什么,拔起腿往那人身边跑去。
陈从玉在霍宿淮派人通知霍栖洲声音小点时,他知道闻浔因就在不远处。
他当即就要走,霍栖洲拉住他神情急切,陈从玉甩开他的手就要走,蓦地,背上像是被什么巨禽盯上一样,霎时起了寒毛。
“艹。”他骂了一句,甩开手起身就闪,这还不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