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他就往乐陶的方向而去,打算过去救人。可他瘦小的身板如何能救得起小胖墩,乐陶在水下拼命挣扎,小五子只把他往上托了托,就被乐陶搂住了脖子,两人摽着膀子往下沉。
薛宁顾不得太多,踢掉鞋子蹚水下河,好在河水不足成年人身高,薛宁扬着脖子也能着地。
她拽住小五的衣裳,拼命往河岸拉扯,另一只手揪住了乐陶的小辫子。
乐陶头皮被拽得生疼,不由自主松了松手,扑腾几下就撒开了小五的脖子。
小五子拼命紧蹬几下,不需薛宁费力救援,自己就浮上了水面。
薛宁把乐陶拖上岸,让他趴在自己的腿上,抡圆了照他后背拍了几下,边拍边教训:“又菜又爱玩,看你以后还敢?!”
乐陶也是吓懵了,被拍出几口水来,“哇”地就哭了。
乐陶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薛宁身上也全湿透了,衣衫贴在身上。这会儿正是夏天衣着单薄的时候,衣服贴在身上难免失态不雅。
安娴安秀赶忙上前来将她围住,免得被路过的人看了去,边替她整理头发。
安秀紧张不已:“衣服都湿了,可该怎么回去啊?”
薛宁四下里瞧瞧,想寻个熟门熟路的人回老宅去报信,家中有马车最是方便不过的。小姑子们虽认识路,可都是女儿家,腿脚慢等得久,自然不是最优选的。
她正为难的时候,小五子忽然窜起来,朝着往远处跑去,边跑边喊道:“我去给东家报信儿!”
他刚才也差点溺水,更何况还光着脚丫,薛宁赶忙高喊:“你刚才呛水没有?知道老宅在哪吗?”
眨眼的功夫小五子已跑出几十米远,小手拢在嘴边大喊:“知道——”
他说完,便一溜烟跑远了。
四人就坐在岸边等着,乐陶死活不敢再往河边凑了,抽抽嗒嗒躲在薛宁身后。
旁边的几个看热闹的小孩,笑他是个小怂包。乐陶气哼哼瞪他们,蔫哒哒趴在薛宁背上。
不多时便有马车声传来,薛二哥驾着车匆匆赶来。同来的还有大姐薛兰以及报信的小五子。
小五子率先跑下车,学着哥哥办差事的模样,捋捋乐陶头上的湿发:“不怕,家里来接你了。”
乐陶委屈巴巴的点点头,又看向车上的娘亲。
薛兰虎着脸下车,先将浑身湿透的薛宁扶上马车,回身揪起乐陶,狠狠揍了几下屁股。
乐陶见着亲娘老子,一改刚刚的怂头日脑,皮猴子似的躲着巴掌,嘴上憨声憨气地讨饶。
大姐虎着脸问道:“下次还敢往河里跳吗?!”
“不敢啦、不敢啦——”乐陶看一眼河边嬉闹看热闹的孩子群,“我、我下回往人多的地方跳!”
“你倒是会抖机灵。”薛兰气结,揪他上车回了老宅。
家中考虑周全,特意套了篷车来接,薛宁也得意免去尴尬。
此番只有安秀陪同薛宁,安娴则回了家中报信。小五子浑身湿答答,却不知溜去了哪里,并没跟着一道回老宅。
薛宁还惦记着他,便对赶车的二哥说道:“赶明儿给赵三儿贴补几双鞋吧,他弟弟还光着脚,瞧着忒是可怜。再给他抓一副驱寒的药,钱由我出,就当是谢他了。”
“这钱是该由我出的,功劳记在赵三儿头上,至于怎么奖就看老二的意思吧。”大姐将乐陶的小辫子拆了,抱在怀里擦拭,“赵三儿无父无母的,还要拉扯弟弟妹妹,哪里顾得上穿鞋呢,不如给他现钱来得实惠。”
薛宁觉着有道理,便也就没再问。等赶回了老宅,薛兰就拿出一身新做的衣裳,叫薛宁去换上。
这原本是大姐替自己置办的,是一身黛蓝色的衣裙,外头配一件竹青褙子。薛宁穿着略显宽大,倒是显出些袅袅婷婷弱柳扶风的美来。
宋安秀瞅着这身簇新的衣裳,直说好看。
薛兰也觉得好,“就是颜色显得老气了,年轻小娘子还是该穿些水绿秋香的颜色,那才叫鲜活。”
赵氏抱着儿子坐在厅堂瞧着,她上下打量宋安秀,脸上似笑非笑。
薛宁一回身,便瞧见四弟妹赵氏目光有异。这四弟妹终日一副温婉文静的模样,也不知每日在想些什么,与薛宁也没说过几句。
此时已是饭点儿,正是摆饭的时候,因着薛宁的婆家小姑也在,又特意多添了一道菜。桌上摆着四样热菜,两样凉菜。其中还有一盘清蒸河鲜,里头有虾有贝,好几个品种。
薛宁便问这是不是自家捕来的。
薛珍得意极了:“那可不,都是我和幺凤一起捞来的,快来常常。”
盘里都是小虾小贝,不值几个钱。只是想着幺凤将要出嫁,逍遥快活的日子不多了,便相约去河边玩耍,下网捞鱼寻乐子。
“一说到河边,往后可得盯着乐陶,不许叫他再去了。得亏水流不急,不然可得出事。”大姐薛兰心有余悸,“要是赶巧三妹在场,他非得遭罪不可。”
提起这茬来,家里人又七嘴八舌地赞起薛宁来,乐满小大人似的端来杯茶敬薛宁“救弟之恩”,逗得一家老小前仰后合,唯有赵氏不冷不热的在旁瞧着。
众人又招呼宋安秀吃菜,又给她添了一碗虾仁豆腐汤。宋安秀赶忙接过,一滴不剩地全喝下了肚。
饭后薛宁便要回去,孙氏不放心她们,张罗着让老四套车相送。
薛昭桂大叹一声:“还是老话说得好,闺女是贴心的小棉袄,儿子倒是个啥?”
宋安秀猛然噤声,紧张的瞧一眼薛宁,似是生怕他们吵闹起来。
孙氏笑骂他几句,薛昭桂起身招呼上薛宁,慢悠悠调侃道:“哎呀,是远的香近了臭呗——”
薛家兄弟姐妹五人,唯独薛昭桂生得一副慢性子,说话做事总慢人半拍。做事倒是稳妥得很,从不贸然掐尖冒头,家里便给他起个绰号叫薛半拍。
就连他挥鞭赶车的速度,也比别人慢半拍。
他将两人回宋家,如上次一般并未进门,直接掉头离去。
姑嫂二人才刚回到家中,迎头又挨了李氏一通埋怨。她听安娴说了今日的遭遇,埋怨她们平白无故招惹是非。
“那是大嫂亲侄,怎能算是平白无故。”宋安秀垂头地走进厨房。
砧板上放着一盆水,里头正是今日带回来的河鲜。竟当真捞到一条大鱼,在水里来回游动。
安秀却失了兴致,将鱼捞出按在砧板上,手起刀落砸向鱼头。
鱼儿徒劳甩甩尾巴,可终究是失了鲜活劲儿。
又是“嘭”地一声,彻底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