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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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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细碎的抽泣声渐歇,金英屏息数了数下才敢推门。

雕花隔槅扇发出暗哑的吱呀声,惊起一缕沉香灰屑。晏追仍保持着倚榻的姿势,苍青色袍衫齐整如新,唯有前襟洇开大片暗红,宛若雪地里绽开的红梅。他侧脸映着窗棂透入的碎金,泪痕在光影里凝成细碎的琉璃。

朱承彧背光而立,玄色蟠龙纹在药雾中泛起幽光。他接过青瓷药碗时,碗沿磕在扳指上发出清响。

“退下吧。”他嗓音里带着压抑的沙哑,惊得金英慌忙倒退着合上门扉。

她站在门口不敢远去,只垂着头盯着裙角沾的檀香灰,忽听屋里传来声长叹。

晏追叹了一声,又淡淡说道:“王爷,我恐怕是遂不了您的意……”

朱承彧话语带着几分无奈:“你就非得…用这个来威胁本王?”

“哪敢威胁王爷,不过是……”晏追轻笑,“不过事实如此。”

“本王自会替你寻来世间最好的良医……”

“不必了,”朱承彧话音未落,便被瓷片摔在地上的响声打断,晏追忽地高声喊道,“金英,来将我失手打碎的瓷碗收拾一番。想来时候不早了,王爷政务繁忙,我便不多留了。”

金英推门时险些被浓重的药气呛住,满地碎瓷映着晨光,像散落的星子,药汁正沿着木板缝蜿蜒成赤色溪流。她小心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不敢抬头。

“生死有命,王爷怎能强求?”晏追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金英瞥见他垂在湘妃竹榻边的指尖,苍白得能透出青脉。

屋子静的只听得见瓷片与地面剐蹭的微细声响。

铖王的话语哽在喉间,久久不言,却将指尖的玉扳指转得咯咯作响。

当最后一片碎瓷收入绢帕,朱承彧忽然向前倾身,金丝绣的蟒首几乎要咬住晏追的衣角:“离煜...”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要怎样才肯医治?”

金英擦拭着地面的手一滞,讷道:王妃的病不是因她捉的癞蛤蟆惹的吗?如今烧退了不就好了,怎么听王爷这么说,像是还有什么重疾缠身似的。

“我不愿做这劳什子王妃,更不愿做王爷的金丝雀。”晏追不冷不热道。

“好说,好说,”朱承彧长舒一口气,手悬在半空,最终重重按在紫檀小几上,“只要离煜答应我,乖乖留在京城…”

晏追睨了他一眼:“休要再想着法子困住我。”

朱承彧心里的想法被拆穿,却也还是硬着头皮应道:“是,即日起许你官复原职,迁回旧邸…本王、本王除了带太医给你看诊,此外从不再叨扰…离煜可满意?”

晏追眯着眸子,像是狡黠的狐狸,那张脸偏又添了几分无辜,叫人怀疑不起来。他思忖片刻,才扬了些许下巴:“好,望王爷信守诺言。”

“自然。”朱承彧脸色已不甚好看,他背身走到门边,却又像是不甘心似的回头瞧向晏追。

在推开槅扇的须臾,传来他隐忍着不悦的声音:“本王稍后遣太医来为你看诊,事毕便请金吾卫护送你回府…”

晏追抚平衣襟血渍的动作优雅如执棋落子:“多谢王爷。”他眼尾微挑,眸中碎光流转,恰如初见时那般胸有成竹。

听到这番回答,朱承彧的不悦忽然化作了一阵叹息。晏追竟恨他至此,甚至不惜以性命做要挟。

奈何他却拿晏追没有半点办法,占有是真的,可心疼也是真的。

待玄色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头,金英急急掏出杏红帕子:“王妃!您怎么了!您是不是真的、真的患了什么疾症?”

“该改口了,”晏追却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接过手帕,道,“你仔细瞧瞧地上的汤药是什么颜色?”

金英低头看去,方才泼洒的汤药在木板上泛着熟地黄芪的褐红,将她裙摆染上几分赤色,倒与晏追衣襟上的如出一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奴婢还以为、还以为大人……真是吓坏奴婢了。”

“若非我机智,耍了出偷梁换柱糊弄过去,这朱承彧还不知要如何处置我呢。”晏追倚回软枕,像是炫耀似的说道,却暗自将喉间腥甜混着黄连苦味咽下。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盖过了他压抑的轻咳。

金英点点头,颊边漾起两个梨涡:“真是恭喜大人,终于不必再困守深宫了!大人这身衣服染了污,不如换下来吧?如今看上去还怪不吉利的。”

“这…”晏追低下头,捻起染血的衣料轻嗅,“也好,那就有劳金英了,只是方才汤药全洒了,你再替我去煎一碗来可好?”

金英没多想便应下,心里替晏追高兴着,步调轻快朝灶房走去,恰好没能瞧见晏追袖口那抹暗红。

待金英又盛回一碗汤要来,晏追道了谢,嘱咐道:“将药放在此处先凉着便是,我换好衣服再唤你。”

金英前脚刚走出屋,晏追便将那碗新盛的药一股脑撒在襟前。原本就微弱的血腥味霎时被满屋的药味冲淡。晏追复又捻起衣襟,放在鼻下轻嗅,直到再闻不出半分血腥味,才将衣物换下,整齐叠在桌上,唤金英拿去清洗。

蒋错指节叩在汝窑天青釉盏沿,盏中茶汤映着窗外枯枝,碎成千万片晃动的金箔。一片梧桐叶恰落在他暗红色飞鱼服袖口,被他轻轻拂去:“梧桐都要枯了,京中还没晏御史的下落?”

步时阑额头几乎触到冰凉的青玉地砖。与紫禁城相同形制的鎏金狻猊炉吐出檀香,混着他后襟渗出的冷汗,凝成粘腻的雾气,伴着他发抖的话音:“回大人,前些日子…晏府已发了丧。”

茶盏搁在缠枝莲纹窗台的脆响惊得步时阑一颤。他等着大人的怒火,却只听见蒋错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袖口沾上的灰:“退下吧。”

这处屋子构造仿佛等比例缩小版的御书房,而御案前坐着的青年,正是朱槿祁。他支着下巴打量自己在绘的残荷图,广袖扫过砚台染了墨也不在意:“蒋大人倒还真沉的住气。”

“哪及陛下,”蒋错挟朱槿祁败逃至陪都应天府,在此自拥朝政,并设国号为南宣,只是如今实权尽数握在蒋错手中,他也不再瞧朱槿祁脸色,“江山都易了主,还有兴致画花鸟图。”

朱槿祁忽然掷笔,狼毫在青砖上炸开墨花。他撑着御案倾身向前,十二章纹衮服在逆光中泛起血色:“朕的江山...”少年天子的笑声混着檐角银铃叮咚,“不还有朕的皇叔守着吗?你说他如今都不肯称帝,为的是什么?无非是等父皇回来——”

蒋错俯身拾起滚到脚边的和田玉笔山,指尖抚过“崇乾”御印的裂痕:“他等着迎回先皇这尊真佛,殊不知……”他忽然将笔掷回案上,冷笑道:“大雄宝殿,最容不下泥塑的菩萨。”

“皇叔这般痴心…”朱槿祁蘸着残墨在舆图上勾画,朱笔点过顺天府时突然穿透宣纸,“倒让朕想起当年太液池的锦鲤——”他抬眸笑得天真,只是那张天真的笑脸里带着毫不遮掩的嘲意,“喂得再熟,父皇要捞去炼丹,不也半声不吭?”

他倒是等着瞧瞧,待先帝回来后是先要除他这个不成器、败居一隅的小儿子,还是身处京城、手握重兵、德高望重的铖王。

他将舆图卷起,朝狻猊炉孔缝里塞去,那纸甫碰上火,便被蚀了个干净,只剩下猛然窜高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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