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雍乾雨皱了皱眉,习惯性的注视着那人眼尾上挑的眼睛,但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人倒也没有责备他无视前几句打招呼的话,架起了二郎腿,举手投足间,丝毫看不出个有个什么病症。
或者说,他似乎不像是个病人。
“你在看什么?”这人轻轻扬了扬眉毛,手上晃着的银手镯在腕上飞舞,下面系着的病号牌倒是突兀了。这人拨了拨散落的碎发,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没看什么。抱歉,还有事,先走了。”尽头处充斥着黑暗,雍乾雨其实不太敢走过去。不远处的落地窗泛着蓝光,一如梦境一般的色彩。再远处些的高楼闪着林林落落的灯,却遥不可及。
于他而言,黑暗是恐惧的爪牙,一旦靠近,就会被恐惧全身笼罩。雍乾雨慢慢挪动步子,轻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
“你怕黑啊~”
有些过于轻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时,雍乾雨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扼制住冲上去和这人打一架的冲动。
“我是白浦。”雍乾雨无力吐槽,眼神沉了下来,十分疑惑的盯着这个人。
谁要知道你的名字啊?再说了,大冬天的,不冷吗?
“你还在这儿?”脚步声响起时,雍乾雨就注意到了,没分太多心去留意是谁,心里已经默认了一个答案。
“怎么,不可以?”官衍的眼神扫过雍乾雨揣在兜里的双手,又看了看黑暗尽头深处的大门,没给坐在椅子上的白浦施舍一个眼神,拉过雍乾雨的手,径直冲黑暗里走去。
“啧,挺配的你俩。记得常来哦~”
“什么玩意儿?!你,你放我回去!”
“回去干什么,打架?”官衍的力气之大他早已见识过,这会儿只得被迫再次体验一遍,反抗无效的他只能顺着这人的步子下到了一楼,“那你先放开我行吧?像什么样儿……”
揉了揉被拉扯变红的手腕,雍乾雨微微拧了拧眉头,回头一看,自己的第六感果然没错——白浦仍站在三楼的走廊尽头,手撑上落地窗,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
“走了。”官衍翠绿色的眸子对上白浦的目光时,两人视线碰撞,似乎有火花激溅。
直到莫名其妙跟着雍乾雨坐上车到了他家,官衍这才发现自己稀里糊涂的就这么发呆了一路。
“你……你家也在这边?”雍乾雨挑起眉毛,指了指小区的大门。面前的人微微低了头注视着他,明显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但雍乾雨倒觉得稀奇——有朝一日居然能看见官衍坐车坐过了?!
时间已经临近傍晚七点,冬日的夜浸着寒冷的气息,连成日里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开张的包子铺也被这寒意逼退,早早关了门。
吐出的雾气在两人面前飞舞盘旋,交织着千变万化的身影。冬日里的这座小城基本不下雪,如果幸运的碰上一场稀疏的小雪,那也只能在楼层较高的地方瞥见这奇观。地面上永远只有它们作为水的尸体。
不过,难得一见的场景倒也真的被他们撞见了——纷纷扬扬的小雪弥漫天际,地上已经积起了浅浅一层薄霜。
“这是……下雪了?”作为南方的孩子,雍乾雨最向往的当然是雪。过去的十八年间,见到雪的次数寥寥可数,眼睛里带了光。
“那个,你先跟我回去?”不太自在拍了拍身上落下的已经融化的雪,雍乾雨抬头,询问着另一人的意见。
“嗯,行。”
步子迈进门时,雍乾雨嘴巴一张,仰天长啸:“妈——”
“来了来了,你嗓门可真大,”方筝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时,脸上还嫌弃的努了努嘴。但看到雍乾雨身后的官衍,脸上又一秒绽开了笑容,“这不是小官吗?今天怎么有空来做客?”
两人双双换了拖鞋进了客厅。雍乾雨家崇尚简约风,装修风格倒有点像现在的小年轻们喜欢的。整个屋子都是暖色调,如果抬头仔细瞅瞅,头顶上到处都是灯。
“你俩吃饭了没?”又进了厨房的方筝正在洗刷着盘子,扯着嗓门问了一嘴坐在客厅吃着水果的俩人,居然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啊?这都快七点了你俩还没吃饭,我都在洗碗了。”
自从雍乾雨上了大学,就只能周末的时候才能回来一趟。雍卫作为一名医生,长期驻扎在医院,也是个不常回家吃饭的主儿。
最后的晚饭被雍乾雨吃泡面的提议就这么搪塞了过去。两个人一人端着一桶香辣牛肉面坐在了地上的地毯上。
热气腾腾的冒着气的面雍乾雨是好久没吃了,说起来,之前在内心世界里在寝室楼道里还不太想吃来着,这会儿又觉得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佳肴。
不过他还是不能接受红烧牛肉面。
“今儿要不小官就不回去了吧,我记得你家离咱们这儿挺远的吧?”
雍乾雨往嘴里扔了一颗车厘子,鲜红的汁水渗进嘴唇,引的坐在旁边的人的视线就情不自禁的瞟了过去。
“不用了方姨,待会儿我打车回去。”
“哎呀,”方筝把围裙搭在了餐厅里的椅子上,就这么坐到了官衍身旁,拿手指了指窗外仍然飘飞的大雪,“这天还挺冷的,今晚就住我们这儿吧。你一个人回去阿姨不放心。”
“妈,他都多大个人……”
“那咋了?”方筝的语气本是轻轻柔柔的,听见自家儿子的抱怨,声音猛地拔高,“把你当小孩子自然也就把小官当小孩子了,不是年龄的问题。”
那他还比我大呢……
诶,他比我大?
摸了摸下巴,雍乾雨非常惊讶于自己居然还记得这家伙比自己大这码子事,但敲了敲脑袋,死活也没想起来具体日期到底是多少。
“你生日多久来着?”雍乾雨偏了偏了头,嘴里还嚼着颗车厘子,眼睛里倒映着电视机的光。
“四月十八。”
“哦~”
算了,还是给他准备个生日礼物吧。
在某个沉浸于车厘子的美味的人没有看到的地方,官衍的嘴角轻轻上扬。但还是攥紧了拳头,遏制住了自己想要摸摸他的头的想法。
深夜已至,雍卫已经打了电话回来说自己会晚一点回来。方筝秉持着让两个小家伙保持健康作息的规矩,把这两人轰去了房间睡觉。
“你俩今晚挤一下吧,咱家没多的房间了,小雨你……”方筝说这话自然是出于方便,况且她想两个男孩子住一个房间也没什么问题,但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被雍乾雨半道拦截了:
“不,让他睡我房间吧。我抱床被子在客厅里睡。”
“你这是干什么?不怕感冒?”同方筝声音一起来的,还有官衍的眼神。挑起了半边眉毛,双手环抱着,舌尖微微舔过下唇,勾起的笑容别有深意,而翠色眸子里是他瞅一眼便能知晓的含义:
怎么?你怕了?
谁怕了?!
雍乾雨当场就翻了个白眼,不过方筝在旁边他也不敢太放肆,撇了撇嘴,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扬起笑容,用眼神怼了回去。
“行啊,今晚我俩一起睡。”
直到床的另一边塌下去一块,雍乾雨还是想问自己怎么就脑子一热答应了和这家伙一起睡的提议。
他果然是个禁不起挑逗的。
佯装着打开了抖音,手指向上划着,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注意力其实全放在了官衍那边。
雍乾雨一向不喜欢穿秋衣秋裤,所以小时候常常感冒,自从脱离了方筝的妄图给他套上秋衣秋裤的“魔爪”,雍乾雨就由着性子,更是将带上的那团衣物塞进了衣柜角落。
这会儿只是穿了套夏天的睡衣,老实说还挺冷的——缓缓下滑,把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还是觉得身上无端的发冷。
“啧。”
他记得书桌上哪儿有他用来对付胃疼的暖宝宝来着,但被子里的温度让他无比留恋,根本起不了身,下不了床去拿。
“官衍。”偏过头轻声喊了声那家伙的名字,雍乾雨迟疑半秒,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帮我拿一下桌子上的暖宝宝行吗?太冷了我不想下床了……”
“嗯。”
有些小意外?这人就这么不带丝毫迟疑的下了床?
事出反常必有妖。
“诶,我去你……”官衍的手从被子一段伸进来,触碰到他手臂的时候,他还在用尽露在外面的手玩着手机。
“贴在哪儿?”离得近了,这人说话时胸腔的震鸣他似乎也听了个透彻。在被子里倒腾了几下终于做好心理准备把被子掀开,直面惨淡的寒冷时——一只手再次伸了进来,将一片已经撕下包装的暖宝宝分毫不差的贴在了他的胃部。
“位置对吗?”
“你……就这儿吧。”雍乾雨的耳朵倏然像燃烧的火烧云,身子一转,只想背对着官衍,逃避着当下的尴尬场面。
艹!两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暧昧……
“暧昧?”声音从另一边绕过来,又渐渐贴近耳廓。官衍的声音一如窗外纷扬的小雪,是雪夜里跳动的着的壁炉里的火焰。
“那我算你的什么?”
“暧昧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