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自然是继续之前的生活了。”念棠问，“难道你担心有什么变数？”
阿姨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说：“念棠小姐，夫人请你去二楼书房说事情。”
念棠起身之前和桓乐丞说：“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
书房内，夏仲正在翻阅文件，见念棠进来，倒不似刚才在楼下那么热情，“坐吧，念棠。”
“找我什么事情？”
夏仲合上文件，将其推至念棠面前，“你看看这个。”
“财产转让协议？这是什么？”
“我打算给你和姥姥的补偿。”
念棠冷笑一声：“补偿？打算让我们远离平城，不要影响你幸福和谐的家庭生活吗？”
夏仲眼中透出疲惫，眼角的细纹记录着她这么多年的辛苦，“念棠，你误会妈妈了。我给予你们补偿，是希望能缓和我们的关系。”
“缓和关系？在饭桌上直接撇清我和桓乐丞，就是你缓和关系的方法？”
“这件事情，我以后会给你解释。”
念棠不禁提高了声音：“你现在就给我个解释，我不想等以后。”
母女俩对峙着，终究是愧疚的那一方先低下头。
“好吧，说实话，我对阿丞那孩子没有偏见，毕竟也是我看着他长大的，但是恋爱的事情，你们并不合适。”夏仲说，“我们家和桓家之间，关系比较敏感，稍有失衡，就可能破裂。”
念棠讽刺道：“你说得太高深了，我不明白。”
“换句话来说，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未来若是两家之间产生了龃龉或者更严重的矛盾，你们俩还能继续在一起吗？”
念棠回想着她的话，说道：“首先，你们是你们，我是我，你们和桓家产生矛盾，跟我没关系，其次，到底是什么矛盾，让你笃信一定会发生，难道没有解决办法了吗？”
夏仲回：“平城有个土地开发项目，目前地址还是保密阶段，没有公示，桓家公司的业务受到政策影响，想拿下这个项目，这才有了这次从年前预约到年后的家宴。”
“要是拿下呢？”
“那就是我留下了政商勾结的隐患，说不定哪天就爆了。”
“那要是拿不下呢？”
“那他们家就会被崔家彻底反超，想再翻身怕是难了。”
念棠第一次接触这些家族商战竞争的事情，自然多有疑惑，“崔家？”
“是平城另一家实力雄厚的集团，他们也在积极和我接触。”
“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公开招标吗？”
“呵，念棠，你想得太天真了，两家实力强劲的集团，谁都有能力做好这件事情，比拼的就是招标之外的事情了。”
念棠起身，走到窗边，“我不想卷进你们的权衡博弈里，我只想和姥姥过好日子。”
夏仲语气带着些着急：“念棠，你觉得你已经和桓乐丞在一起了，他们家和我们家的事情，你能完全脱身吗？”
“所以你今日不愿意承认我和他的事情？”
“我是在保护你。”
从窗户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景象，石径小路旁装着暖黄色的小灯，葱郁松树下摆着一架秋千，绪明楚拿着玩具飞机坐在上面玩耍。
夏仲走到她的身后：“念棠，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没想通，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想通的那天，以后，你会明白我的用意。”
“绪明楚，过得很幸福吧？”念棠没回答她的话，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夏仲一愣神，立即反应过来，“我知道你这么多年受苦了，所以我才想补偿你，我在平城有一处公寓，面积不小，地段不错，交通也方便，你以后可以过去住。”
“不用了，我和姥姥现在住的地方挺好。”
“城南那片又老又旧，你们不适合住在那里。”
“老家的房子又老又旧，我们不也住了很多年？”
夏仲重新拿回转让协议，从抽屉里拿出钥匙塞进念棠手中，“钥匙给你，你想去就去，好不好？”
念棠握着手里的钥匙，掌心发热，“这就是你的补偿？”
“你还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
念棠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泪光盈盈，“不如，你把我这么多年失去的尊严都赔给我。”
夏仲后退两步，嘴巴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原念棠，你妈妈为什么不来参加家长会？”念棠一字一句说着，“原念棠，我听说你没有妈妈？你妈妈是不是跑了？原念棠，你是孤儿么？你是不是福利院长大的？”
夏仲眼眶变红，她分管妇女儿童工作，哪里不知道失去母亲的孩子心里有多少苦楚。
“这些话，每一年，我都要听到不止一次，既然你要补偿，不如你替我去和那些人解释一下。”念棠把钥匙放在桌子上，转头对她说：“你的补偿，你的愧疚，或者是别的，我都不需要了。母亲陪伴的事情，我都在梦里经历过了，比现在要美好。”
夏仲终究是忍不住，一滴眼泪从腮上流下，“念棠，对不起...”
“你明明有很多机会来看我，但是你没有，直到我真的出现在你面前，你大概才想起来还有我的存在，”念棠说，“不如我们还是回到从前，你当我不存在，我当你已离世，这样彼此都不会有所牵挂。”
“念棠，你真的忍心吗？”
“是你先心狠的。”
念棠说完这句话，打开书房门离开，留下夏仲一人坐在沙发上，指腹轻轻揉着太阳穴。
下了楼，绪明楚举着小飞机跑过来，停在念棠面前，歪着脑袋问：“姐姐，你是哭了吗？”
原念棠看着眼前的小人，从小在爱意里长大的小孩，浑身寻不到一处贫穷带来的局促，眼睛明亮单纯，这才是夏仲的孩子，至于她，是夏仲急于甩开的包袱。
她擦去眼角的泪水，绪明楚年纪虽小，但家教得当，问道：“姐姐，你心情不好吗？要不要玩飞机？我的飞机可好玩了。”
“不用了，谢谢你，我要走了。”
念棠走到院门处，给桓乐丞发了消息，片刻后他过来。
“说完了吗？我送你回去。”
“你不是应该和你家里人一起走吗？”
桓乐丞推开院门，“没事，这种时候也没那么多讲究，我爸已经和绪叔叔聊起别的事情了，说不定要聊到半夜，难道还等他们结束？”
“那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上车，紧绷的身心到了车上才松开，困乏慢慢爬上身体。
念棠靠着椅背，车辆行驶缓慢，窗外是一栋栋独立别墅，家家户户装修成不同的风格，打造属于自己的温馨小家。
“累了就睡会儿。”
念棠问：“你不累吗？”
“我还好。”
车里放着轻柔的音乐，念棠眼皮变得沉重，不到几分钟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车已经停在路边，音乐还在继续，遛狗的行人嘻嘻哈哈从车窗外经过。
“几点了？”
“十点半了。”
原来她睡了二十分钟，却觉得睡了许久。
念棠撑坐起来，伸手往后排拿包，“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桓乐丞盯着她，牵过她的手，“等会儿，我有话想说。”
“嗯。”
“不管发生什么，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在一起。”
念棠脑海里回想起夏仲在书房的话，勾起嘴角，凑近在他脸上留下一吻，“什么都不会发生的，你放心。”
回家后，念棠躺在床上，虽然只过去不到24小时，自己像跑了一场马拉松，白天和晚上注意力没在这上面，现在闲下来，身体上的酸痛和疲劳愈加清晰，尤其是□□......
想到这里，脸颊爬上羞红，她翻过身给桓乐丞回信息。
【桓乐丞：刚刚忘记问你，还痛不痛？】
【念棠：有点】
【桓乐丞：那我下次注意】
【念棠：哦，那我是不是应该期待一下？】
桓乐丞半分钟后才回复，念棠原本以为他害羞了，还想继续调戏他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恢复之前那副浪荡的模样——
【桓乐丞：有需要的话，随时待命】
念棠红着脸把手机丢到一边，什么人呐这是。
*
自从那日家宴后，夏仲没再联系念棠，一来是她工作确实忙，二来是她怕自己关心太过引起念棠厌烦，所以有什么东西都是请秘书代为转交，送到姥姥那边去。
念棠收拾好情绪，把精力投入期末考试复习中。这学期的专业课不多，但是加上各种结课论文，也是忙了一段时间。等她终于考完最后一门专业课，放下笔看着窗外葱翠的树叶，已经是六月中旬了。
桓乐丞比她提前两天结束考试，在车里接到人以后，帮她按着发酸的手腕。
“累死了，好几张设计图，手都酸了。”
“给你揉揉，等会吃不吃火锅？”
念棠笑着回答：“好啊。”
火锅店，热气腾腾的锅子旁边坐了五个人，绪嘉沭他们也都在。
“放假什么安排？有没有人想和我去野营？”闻尽霜捞了一块牛肉放进碟子里说，“我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观星营地。”
辛致随说：“你忘了上次野营结果遇到蛇的事情了？”
“那是我没注意嘛，这次一定选个没有蛇、没有毒虫的地方，”闻尽霜拍着胸脯保证，“相信我。”
“那不如直接出海玩，弄个游艇去钓鱼。”
“那也行，反正不是陆地就是海上，你们呢？”
剩下的几人都点头，同意出海钓鱼的事情。
“行，那就周六，”闻尽霜爽快拍板，神秘兮兮地说，“正好是个好日子。”
“什么好日子？”绪嘉沭问，“你出门还看黄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