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站值班护士见念棠一直坐在椅子上休息，叫她去了值班休息室，让她躺一会儿。
念棠盖着被子，闻着医院无处不在的药水味道，脑海里冒出来舅妈白天说的话，网络直播，靠网友打赏挣钱。
虽然有很大几率会被同学看到，但是......只是被讨论几句而已，再难听的话也听过，不算什么，当务之急是姥姥的手术。
两天没睡觉，念棠身体也撑到了极致，眼皮沉重，慢慢闭上。
等她醒来，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她一惊，赶忙跑去看姥姥，见到姥姥躺在那边，松了口气。
手机进来消息，是桓乐丞问她在做什么，她没有回复，删掉了对话框。
她坐在椅子上，研究目前最受欢迎的直播类型，要么就是会拍视频，积攒粉丝后直播，但是她没那么多时间，要么就是直接开直播，展示才艺，跳舞的容易吸引观众，甚至不需要专业练过，只要学一下网上最近流行的舞蹈视频就行。
电话响起，是桓乐丞，念棠犹豫一下，接起。
“喂？什么事？”
“怎么不回信息？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你有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家年货买了什么，我家里让我安排来着，我没想法，就问问你的参考一下。”
“我随便在超市买的。”
桓乐丞听出她的不对劲：“原念棠，你没事吧？听起来一点精神没有。”
“可能是有点感冒吧。”
走廊里响起警报声，是某个病房的患者突发情况，护士匆忙从她身边跑过。
“你在医院？你怎么了？”
念棠捂着手机走向楼道：“没什么事，有些感冒，来开点药。”
“你去住院部开药？”
念棠：“顺道看看病人，有个亲戚住院了。”
“哪个亲戚？”
“这和你就没什么关系了吧。”
桓乐丞又问：“是姥姥生病了吗？”
“不是，你别问了。”
“原念棠，”桓乐丞的语气变得严肃，“我们是不是朋友？”
念棠看着窗外的路灯，思考着他的问题，片刻后说：“是。”
“那为什么你在医院，我却不能知道原因？”
他实在是很难糊弄，也很坚持，念棠想。
“你猜对了，是姥姥生病了。”
“我去医院看看。”
“不用，我回头和她说一下你关心她就好了。”
“原念棠，你怎么这样？我好歹也吃过姥姥做的饭，睡过姥姥铺的床，你拦着我，不让我去看望她，搞得好像我很没良心一样。”
念棠无奈，只能妥协：“那好吧，你来吧。”
*
桓乐丞出电梯，就见到念棠坐在远处的椅子上，低垂着头，手撑在椅子上，明明才两天没见，她瘦了一圈，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原念棠。”
念棠抬头看他，扯出微笑：“你来啦，姥姥在那边。”
桓乐丞隔着玻璃看着姥姥，终于知道为什么念棠是如今这般：“姥姥什么病？”
“心脏上的问题。”
“需要做手术吗？”
“需要的，”念棠眼神闪躲，“明天就做手术了，你不用担心。”
桓乐丞看出她的逞强和隐瞒，没有揭穿。
护士过来找念棠：“小姑娘，住院费那边你要去交一部分哦。”
“好，我现在就去。”
等她走了，桓乐丞去了护士站，护士忙了一天，看到这么帅的男生，疲劳顿时消除不少。
“护士姐姐，我能不能了解一下姥姥的病情？”
*
念棠去楼下交了住院费回来，桓乐丞坐在椅子上看手机，她递上顺路买的咖啡。
“太晚了，你回去吧，这个你拿着路上喝，暖身体。”
桓乐丞抬头看她：“我不喝了，你自己喝吧。”
说完，起身，把手机放进口袋，嘱咐她：“有事打我电话，我手机不关机的。”
“嗯，”念棠点头，“好。”
时钟指向十点钟，念棠靠着椅子，肩膀垮下，缓缓叹口气。
走廊越来越安静，呼叫铃偶尔响起，护士急匆匆的步伐从耳边飘过。
第二天，念棠在卫生间洗漱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决定今天就开始准备直播的事情。
走出卫生间，护士过来，叫她去医生办公室。
念棠以为姥姥的病情恶化，快跑去找医生。
“小姑娘，你姥姥的手术可以提上日程了。”
“可是医生，能不能再等几天？我还没有筹到手术费。”
“嗯？不是已经交了手术费吗？今早到的，我都联系其他医生准备会诊商量手术方案了。”
念棠不解：“什么？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会错呢？许惠在嘛，我记得的，不会搞错的，你准备一下，我们尽快安排手术好吗？”
念棠一头雾水走出办公室，医生说手术费齐了，可以安排手术了，她不是在做梦吧？
医生效率很高，当天下午就出了手术方案，安排第二天上午九点半的手术。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亮了很久，念棠在外面等着，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终于灯熄了，念棠站起来，却因为久坐腿发麻，差点摔倒。
医生走出来，脸上带着笑容：“小姑娘，你可以放心了，手术很成功。”
姥姥被转移到单人病房，晚上醒过来，虽然很虚弱，但能断断续续讲几句话。
第三天，姥姥转进普通病房，念棠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姥姥，医生说现在只能吃流食，等你好了，回家我给你做大餐吃。”
“念棠，我听说，这手术很贵，你哪来的钱啊？和你舅舅借的？”
“不是，是社会爱心人士，大概是从哪里知道我们的困难吧，默不作声把手术费交了。”
“啊？有这样的社会爱心人士吗？他怎么知道的？”
念棠摇头：“我也不清楚，大约是听医生或者护士讲的吧。”
其实这几天，一直有个怀疑人选在她心里徘徊，整个平城，除了舅舅舅妈，应该也就他知道这件事了。
“姥姥，你好好休息，别的不要多想。”
姥姥牵起她苍白的手：“辛苦你了，念棠。是姥姥拖累了你。”
“我们是一家人嘛，一家人，谈什么拖累不拖累。”
等姥姥睡着，念棠拿着手机出去，轻手带上房门。
楼道里，她从窗户看向外面，寒风阵阵，路人裹紧外套进进出出，整个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色滤镜。
犹豫再三，她拨出了电话。
“桓乐丞。”
“嗯？什么事？”
念棠坐到台阶上：“姥姥手术的事情，是你帮忙解决的吧？”
“嗯...”
念棠听他承认，心头泛起复杂的感情，他一直在帮她。
“谢谢你。”
“客气啥，我们是...朋友嘛。”
“手术费不少，我等下写个欠条给你，这笔钱我会还的。”
“不用了，这笔钱不用你还。”
念棠坚持要还：“一定要还的，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桓乐丞回她：“真的不用，是我妈手下的慈善基金出了这笔钱，哪有要你还的道理？”
“慈善基金？我没申请啊。”念棠这才反应过来，她或许可以寻求慈善基金的帮助，可惜之前都没想到。
“我帮你申请的，他们看你成绩优异、诚实善良、勤奋努力，条件再合适不过了，就通过了审核。”
“那从申请到审核，这速度也太快了。”
“那当然喽，手术怎么能拖着。”
念棠再次道谢：“谢谢你，等姥姥出院了，我请你吃饭。”
“也行，那回头再联系。”
“好。”
挂了电话，念棠心里的阴霾消散许多，那天桓乐丞肯定是看出她不对劲，所以留了心眼，从别处打听到姥姥的病情然后帮她申请的，不过再怎么快，也不可能隔天就到，这其中，他肯定也做了很多努力，想到这里，她心里既有感激，又有感动，原来，她是被这样的人喜欢着。
*
绪嘉沭重新调回游戏音乐，问出心中疑惑：“你说你，直接打钱不就行了，人家说不定更感动。”
“如果是直接打钱，那按她的性格，她肯定要还，”桓乐丞重新拿起游戏手柄，“我不希望她以后是迫于这笔钱才和我在一起的。”
“挺有心机啊，哥们。”
桓乐丞踢了他一脚：“学着点吧。”
绪嘉沭连忙躲到旁边，眼睛还盯着屏幕，手指熟练地操作着，坐定后想起什么：“刚想起来，我们专业下学期要来个日本交换生，夏木泽泉。”
桓乐丞对此并不感兴趣，淡淡“嗯”了一声，注意力都集中在游戏上。
*
还有三天就过年，医院里出院的人增多，都想着回家过个好年。
外面阳光明媚，一扫前几日的阴沉。
念棠拉开窗帘，刺目的阳光照进来，她伸手挡住：“姥姥，今年我们应该就要在医院过年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外面买回来。”
“你买你喜欢吃的就好，我随便的。”
“那我去买点水果吧，还有你喜欢的桃酥，再买束百合。”
姥姥浅笑着：“好，好，你自己决定。”
除夕夜，医院护士在每个病房的窗户上贴上窗花，增添点过年氛围。
“姥姥，过完这个年，我就十九岁了。”
按照老家的算法，新年一过，念棠就十九虚岁了，又长大一岁。
“在姥姥眼里，你还是小孩子。”
“那姥姥在我眼里，也是五十几岁的样子，可不许老。”
祖孙俩剥着橘子，看着春晚小品。
电视里，主持人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顺意，念棠想起来自己还没给朋友们发祝福，拿过手机，消息列表已经收到好几条新年祝福。
她一一回复，又在联系人列表找到桓乐丞，发了“新春快乐”，他秒回。
【桓乐丞：新春快乐】
【桓乐丞：姥姥怎么样了？】
【念棠：手术很成功】
【桓乐丞：那就好】
十一点多，姥姥已经睡下了，念棠在安静的病房里没有困意，站在窗前看远处的烟花，一朵朵炸开，绚烂后消失不见，隐于黑夜。
手机震动，来电显示“闻尽霜”。
念棠走到外面才接电话：“喂？尽霜。”
“新年快乐呀，念棠，要不要出来放烟花？”
“我就不去了吧，家里有点事，走不开。”
闻尽霜声音尽显失落：“好吧，他们都在这里放烟花呢，你没来真是太可惜了。”说完，又冲着远处的朋友问：“桓乐丞人呢？他怎么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