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前一晚，大家不允许生火，更衬得天色漆黑，炒栗靠在树下坐着，副手刚好在她身边，默默咀嚼着压缩干粮。

炒栗静静的看着他，在他第四次做出吞咽的动作时，炒栗终于开口：“那个士兵叫什么名字？”

“什么？”

“唔……”炒栗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了：“他很瘦，特别瘦，瘦到脸颊都凹陷下去。”

“维尔茨。”

副手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简单做了回答后就继续倚在墙上，安安静静的做着第五次吞咽动作。

炒栗却干脆站起来，直直的看着他：“你知道他来自哪吗？”

他思索了一会儿，做了第五次吞咽动作：“南边吧。”大概是想起炒栗的身份，他又补充道：“坦芮欧德南边。”

过了一会，他发现炒栗仍然盯着他，像是在等更具体的信息，于是他只好把装干粮的纸包叠好，重新塞回挎包里，思索着开口：“好像是村子里来的，家里就他一个孩子。”

“那他的家人呢？”炒栗紧逼着问。

“我已经不知道那么具体的信息了，队长。”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他上了战场——他死了——”他的家人该怎么办？问题卡在喉咙里，问不出口，她已经杀了那么多人，真要问的话，他们的家人又怎么办？

他们都只是人类而已——炒栗又找回了自洽的说法，她坐回树下，从挎包里翻出干粮，开始做第一次吞咽动作……

火烧起来了，火光点燃了天空，烧着了大地，城中的人们开始尖叫，城中的枪炮开始碰撞，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火海和弹雨中奔跑了。

军刀弄丢了一只，这一次的敌人似乎比以往都多——而她那浑浑噩噩的脑子，大概已经想不清楚，只是因为她已经出了名——白色猫耳的，武力高强的，不会受伤的——怪物。

他们又赢了，她蓦然地提着仅剩的刀，在废墟中寻着活人的踪迹，战友的身影在她身旁匆匆而过，零星的屋子仍然着着火，她听见里面有人在哭……

“不要过来！！！”

抱着孩子的女人，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可她的刀就这么停在半空中，因为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有一对新生的鹿角，还长着柔软的绒毛，那是一个麋族孩子。

“你为什么带着他！”炒栗是下意识的喊出来，嘶哑着，破了音，她几乎是步步紧逼的在质问：“为什么？他是你偷来的吗？他是你——”

“他是我的孩子！”

“可是——怎么会……”炒栗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们两个长的真像啊……

她握不住刀了，连骨节都软下来。

那年轻女人穿着她的外套离开了，那片打了沙土的，浸了血液的臂章，终于也能有用一次。

她站在那里思考了很久——原来人类也有，有情感，有家庭，有过去，有完整的人生，有鲜活的生命。

很讽刺吧，人死了，她才发觉他们是活着的。

她抬脚想从着了火的屋子中走出去——一根横梁却直直砸下来。

后脑钝痛，她闭上了眼，全当是休息吧——她已不在乎能不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