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在脚下咔擦咔擦碎掉，鞋尖打个旋，扬起一片带着秋风味道的碎屑。

少女在草地上奔跑，鞋尖的每一次落地好像都迸发出叮叮咚咚的雀跃。

收音机吐出最后一段忙音，粟宇擦了把汗进门：“卖完了～提前完成！”

对方背对自己坐着，没有回话。

“江沁？”她放下包，走上去碰了碰少年的肩膀。

“你为什么想回家。”对方却没头没尾的问。

“因为那是我的家啊。”粟宇想都没想就回答他，心里不免有些不安。

……

“那…那如果，没有家了呢？”

“什么意思…？”

……

“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

“回答我！！”

“我说没有家了！！这不是殖民，甚至不是侵略，是绞杀！是歼灭！”耳中翁鸣，他甚至没办法判断这段话是不是从自己喉咙里吐出来的。

收音机滋滋啦啦响的刺耳，斩断了风筝线，与是心愿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晃晃悠悠的沉底。

——前线——最新————蒙特罗半岛——剩余妖族—已不足百名————军队——半月内凯旋——

“不是真的对不对……”

收音机在代替他说最伤人的话。

——未来资源——规划————新城区建设—。

江沁拧上了收音机，就到这里吧，足够残忍了。

他站起来，往粟宇手里塞了一把钞票，全是最大面值。

“你要赶我走？”

江沁摇摇头：“这是你应得的，总有一天会有用的。”

总能用到的。

他实在没办法面对坐在火炉边一言不发的粟宇，于是拿了扫把去扫门口枯黄的落叶。

整个下午，来一阵风他便从新扫一遍，不要说落叶，就是路上的灰土都叫他扫薄了一层。

“战争要结束了。”常来的客人喜气洋洋的对他说。

他陪上笑脸。

“是……是啊。”

“恭喜。”

他听见少女啪嗒啪嗒跑上楼的声音，叮叮咚咚碰碎了盘子。

瓷白的碎片留在地上，刺痛了他的心。

晚上，江沁打开二楼灯的时候，角落里那团黑影才象征性的动了动，他走过去站在她身前，有点像当初见到她时，或者，还不如当时见到她时。

那是她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那时……起码前方和后方，她还剩一个。

他蹲下身去，蓝色的瞳也注视着对方，世界上最后两对猫瞳，用那样悲凉的，无言的注视着对方。

“我们该去哪……”粟宇沙哑着嗓子开口。

……

“起码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考虑…”他嗫嚅着。

……

那之后的不知第几次太阳升起时，前线的战事基本结束，只剩下最后的扫荡，江沁照例拧开了收音机。

前线却没有如往常一样传来捷报。

蒙特罗半岛全境失联，此后派去的部队一律了无音讯，没有一个活人从半岛中走出。

“砰！！！！”

来不及震惊，先被玻璃破碎的巨大声响惊醒，愤怒的人群从橱窗涌入，这个镇子临近边界，家中年轻人都充了军，剩下的，是对妖族义愤填膺的老人们。

是妖族动了邪术！！

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不…不是的…不是……！”江沁跌坐在地，解释那么的苍白，这灾祸太过突然，惊慌，委屈，怒火以及恐惧将他整个席卷，他一直摆着手，一步都挪不动。

他眼睁睁看着白晃晃的菜刀破开空气，朝他而来，使他再也不能呼吸……

他听见骨头碎裂的声响。

然后是粟宇拉起他的手往楼上跑，那只手温热而黏腻，紧贴着手心的是鲜血和开绽的骨肉，正在飞速的重组愈合。那一刀是她生生挨下来的。

他们从二楼的后窗跳下，人类做不到，算是勉强甩开了一段距离。

“我们去哪？”现在换他问出这句话。

可是这次没时间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