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佩泽醒来得时候,床下的人已经没了踪影。原本铺在地上的夏凉被,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的置衣架上。
季佩泽翻出手机看时间,才想起来昨晚关机了。
他给手机充上电,开机的瞬间,各种信息轰炸页面。
几十条未接电话,几十条未读短信。
季佩泽正要挑重要的回复,通知栏又蹦出好几条信息,他手滑碰到,点了进去。
早上8:32
sky:【你还活着吗】
sky:【靠啊,你再不回信息不接电话,大家都要疯了】
季佩泽皱眉,不知所云看完,又往上翻了翻。
昨天晚上10:08
sky:【快去看热搜!#扫街季佩泽街头摄影# #小镇偶遇季佩泽# #季佩泽新综艺?#】
sky:【我服了,你也太有松弛感了,出门不带口罩,还随便让人给你拍照】
sky:【但不得不说,这人拍照真有水平】
昨天晚上10:41
sky:【???浪什么去了,回信息】
sky:【通话未应答】
sky:【?】
sky:【搞什么】
昨天晚上11:01
sky:【你连青姐的电话都不接?!】
季佩泽把阮天发的信息看完,猜到这么多信息的原因了。
他原本想给沈青,也就是他经纪人回个电话,聊天框又蹦出一条信息。
早上8:33
sky:【刚青姐找到你家人,问了你老家地址,你挺住,我们马上飞过去救你!】
季佩泽:……
季佩泽:【停电手机关机而已,你又脑补出什么大剧了】
sky:【靠,诈尸了!】
sky:【我都穿穿好白衣在路上了,你竟然说只是手机关机!!】
季佩泽没有回复阮天后面的嘴炮,找到沈青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青姐。”
“怎么关机一晚上,知不知道大家多担心你。”沈青声音透露着疲惫,应该是昨晚没怎么睡。
“抱歉,”季佩泽也意识到断联带来不少麻烦,解释道:“昨天停电,手机电用完自动关机,忘记充了。我听阮天说热搜,怎么了?”
“你昨天在老家是不是让人拍了一组照片。”
“嗯,是个旅拍摄影师,应该不认识我。他说想给我拍组照片,我同意了。”
沈青声音提高一个度:“你心怎么这么大!”
显然昨天的热搜和这个摄影师拍的照片有关。
“幸好那个人是真不认识你,不然用你照片炒热度造谣怎么办?”沈青有时候不理解,在公司需要狗仔拍几张图炒一下热度的时候,季佩泽死活不同意,却在外面愿意让一个陌生的摄影师随意拍照。
“几张照片而已,而且他拍的我都看过,没什么不能发出去的。他把照片发网上了?”
“你说呢?”
“他应该发的个人摄影分享。”
季佩泽的态度淡定又无所谓,沈青没好气道:“他发图的确没有带你的名字,是粉丝自己认出来,还以为你参加了什么综艺拍的路透。公司联系了那个摄影师,对方说并不认识你,还说如果有影响他可以删掉。”
“你没让他删掉。”季佩泽笃定。
沈青眼皮往上掀了掀:“是,这件事没有给你造成负面影响,删掉反而显得有问题。但它本身就存在风险,以后绝不能再发生了。”
“知道。”
沈青清楚,季佩泽比任何人都注重隐私,能允许那个人拍照,肯定已经确认过对方不会做出格的事。但是作为公众人物,总会被扒各种细节,稍不留神,就会成为回旋镖落到身上。
“今天太担心你了,就联系到了你父母,问他们有没有你的讯息,你还没有跟他们报平安吧?”
“没有,一会儿回电话。”
季佩泽挂断沈青的电话,又打给姜曼文,让她不要担心。
听到姜曼文已经买好机票要来找他的时候,季佩泽花了好大功夫把人安抚好,最后姜曼文放弃了飞来老家的念头。
把所有信息处理完毕,季佩泽仰头倒在床上。
原本以为老宅这边人少清净,可以放松,但这两天下来,季佩泽觉得自己纯属没事找事。
他闭上眼,又眯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昨晚睡在床边的人没了踪影,又重新坐起来。
院中,谢秋披着湿漉漉的长发给桂树浇水。
潮湿的发丝浸透后背的衣服,在灰白色的盘扣衬衫上留下一片暗色痕迹。他身形清瘦,宽松轻薄的衬衣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
谢秋低头站在桂树下,怀里抱着木盆,里面盛着没浇完的清水。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打在他白皙的胳膊上,把皮肤衬得发光。
“怎么不把头发擦干?”
谢秋闻声转头,与走廊上的季佩泽对上视线。
那是一双的细长眼睛,瞳色偏浅,看到季佩泽的时候,瞳孔轻轻颤了一下。
季佩泽有些失神。
昨晚夜里光线昏暗,季佩泽没看清谢秋的相貌。
此刻对方站在阳光下,五官身形尽收眼底。
明明身上的衣服是旧的,手里还端着木盆,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与周身格格不入的气息——清雅高贵,像流落凡间的神仙。
这还是昨晚胆小的可怜鬼吗?
谢秋低头看了一眼散在肩膀的头发,说:“擦过了,但还在滴水。”
清冽的嗓音响起,让季佩泽回了神。他轻咳一声,说:“卧室有吹风机,我拿给你。”
谢秋把木盆放在石案上,跟季佩泽回到房间。
季佩泽把吹风机递给谢秋。
“会用吗?”
谢秋摇头,抬眼看向季佩泽,眼神中传达出“教教我”的讯息。
季佩泽指着吹风机上的按钮,解释:“这是开关,上面热风,下面冷风。”
谢秋按照季佩泽说得拨了两下,没有任何反应。
他再次抬头望着季佩泽,“坏了。”
“没坏。”季佩泽失笑,从谢秋手里拿过吹风机,把插头插上电,“没电怎么会出风。”
“好了,现在可以了。”季佩泽把吹风机递到谢秋面前。
谢秋没接,盯着季佩泽的手,慢吞吞道:“你可以帮我吹吗?”
季佩泽怀疑谢秋是故意的,但又没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他拉来一把红木椅,拍拍椅背,说:“坐吧,我给你吹。”
谢秋听话坐下。
开关打开,吹风机嗡嗡响起,强劲的风吹在谢秋头顶,激得他肩膀猛地一颤。
季佩泽连忙把吹风机关掉,问:“怎么了?风太凉吗?”
因为是夏季,天气热,所以季佩泽没有开热风。
谢秋摇摇头,说:“不是,你可以继续。”
虽然谢秋说不凉,季佩泽还是往上调了一档热风。
不热不凉的暖风拂耳吹过,谢秋眯了眯眼。他能感受到季佩泽的手指在发丝中穿梭,轻轻柔柔,十分小心。
“很舒服。”谢秋评价。
季佩泽嘴角微弯,回复:“感谢你对我技术的认可?”
“不客气。”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是季佩泽。
“谢秋,是我帮你。”
“那……谢谢你。”
季佩泽被谢秋清奇的脑回路幽默到了,他把谢秋吹乱的头发理顺,关掉吹风机,把东西收起来。
“好了,干了。”
谢秋睁开眼睛,耳边响起季佩泽的感叹:“竟然吹了五六分钟。”
这么久吗?
谢秋却觉得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我把吹风机放浴室,下次你直接用。”季佩泽把线收好,放到浴室的柜子里,回来时见谢秋还坐在椅子上。
“发什么呆呢?起来吧。我去洗漱,你继续浇树吧,顺便把其他的植物也浇一下,别偏心。”
谢秋不满:“我没偏心。”
季佩泽洗漱很快,看着院里默默浇水的谢秋,站在厨房门口朝喊道:“早饭想吃什么?”
谢秋直起身子,疑惑地看向季佩泽。
“我问有什么想吃的没,我一会儿做。这次不用偷。”最后一句是季佩泽故意打趣。
谢秋听得出来,微微蹙眉,不太高兴:“我不吃。”
季佩泽挑眉:“真的不吃?”
“不吃。”谢秋不再搭理季佩泽,闷闷地把剩下的盆栽浇完。
没一会儿,厨房飘来一阵香味。
谢秋嗅了嗅鼻子,唾液不自主地分泌了出来。
他吞了吞口水,有点后悔。他不该拒绝季佩泽。
厨房里,季佩泽正在煎饼。
色泽金黄的鸡蛋饼上撒了芝麻和葱花,卖相极好。
谢秋从院子来到厨房,凑到季佩泽身旁。
犹豫一番,他对季佩泽说:“季佩泽,我可不可以收回刚刚的话。”
“你刚说什么了?”
“我要吃,我要吃你做的这个。”谢秋指指盘子里煎好的饼。
“哦?怎么又吃了?可我没做你的份。”季佩泽故作惊讶。
谢秋看着一旁做好的三张煎饼,面无表情道:“你明明做了。”
“这些我自己要吃。”
“你吃不完的。”
“真想吃?”话都至此,季佩泽想多逗谢秋一下,“那就求求我。”
“求你。”谢秋回答的相当利索。
季佩泽愣了一下,噗嗤笑出了声:“有没有点骨气?”
两人聊天的功夫,锅里的饼糊了,一面金黄,一面黑焦。
最后,这张香中带苦,颜色斑斓的饼进了季佩泽的肚子。
季佩泽还磨了两份豆浆,喝豆浆时,他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昨晚的热搜,那个摄影师发的那组带有季佩泽的照片,点赞评论转发都过了百万。
季佩泽点开图片,一张张仔细看。里面只有三张拍到了季佩泽,其余都是茶楼,古树,墙壁,旧街。
“你在看什么?”谢秋见季佩泽举着豆浆半天没动,凑到他手边。
照片刚好划到拍有季佩泽的那张,谢秋瞄了一眼,说:“这是你吗?”
“嗯。”
“真好看。”
季佩泽有些惊讶,侧头看了一眼谢秋。
“夸我还是夸照片。”
“照片。”
谢秋又朝季佩泽靠近了一点,指着照片的背景,说:“好熟悉,这是哪里?”
“镇上的一家杂货铺。”
谢秋若有所思,“你昨天去的?”
“嗯,去买监控。”
“监控是什么?”
季佩泽察觉谢秋对很多现代设施不太了解,直接解释:“可以拍摄记录发生过的事。比如我在门檐下安装一个,然后我打开手机,在房间里也能看见你在院子里做什么。如果昨晚你不出来,我就能通过这个抓到你。”
谢秋蹭得坐直身体:“那你现在已经抓到我了,还要用监控吗?”
“你紧张什么。”季佩泽笑了笑,“监控没买到,我只在镇上随便逛了逛。”
谢秋捧着玻璃杯轻轻抿了口豆浆。
还好没买到,不然他是桂树精的事情就暴露了。
“谢秋,前天桂树上的小红人是你挂的吗?”季佩泽盯着手机突然问起。
谢秋思索片刻,“你说护身符?”
“你管他叫护身符?”季佩泽扯着嘴角笑了笑,“谁家护身符长那个样子,我看是巫毒娃娃才对。”
“才不是巫毒娃娃!”
这是谢秋第一次露出生气的样子,季佩泽连忙道歉:“对不起,那两个护身符很重要?”
“重要。”
季佩泽躲开了谢秋的视线。
“你把他们弄丢了?”谢秋往前探身。
“没有。”
“那你刚刚怎么不敢看我。”
“咳,坐好。”季佩泽把谢秋掰正,“准确来说差点丢了,但被人捡到还给我了。”
说起来,就是因为这个护身符,季佩泽才碰到那个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