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梅随着响声扭头看去,看见老大夫将门闩(shuān)紧紧扣死。转过头去竖起食指在唇前朝阮梅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出声。
随后,又去将窗户关上。阮梅不明所以,他这是做什么?
过了几刻,一振敲门声传来。是谁?敲门的频率不变,循环有序的传入耳中。接着,外面那人尝试推门,但没有推开,只留下“吱呀”一声。
“阮姑娘,劳烦开开门。”一道低沉伴着些许慵懒的声音响在门外。
如此熟悉的音色,是他吗?阮梅半信半疑,撑着手坐了起来。清醒之后,气力恢复了五六成,没了先前的虚弱。
阮梅不顾老大夫的意见,尝试轻唤了一声:“王爷?”
“是本王。”门外的人答道。
听到那人肯定的回答,阮梅心中满是欢喜。临安王还是来看他了,他这算是回心转意了吗?
“开门啊,阮姑娘,本王来看看你恢复的如何了。”那人极力让自己表现的很平常,又让阮梅觉得是在关心她。
闻言,阮梅便想下床去开门。老大夫抬手阻止她,只摇了摇头不说话。暗中看不到他面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只有头上的发丝在隐隐晃动。
阮梅走到老大夫面前,劝说道:“大夫,外面那人肯定是王爷,让他进来吧。”
“姑娘,还是谨慎一些好。他究竟是谁,你我谁都不能保证……”大夫小声地回答。
“他就是王爷!”阮梅上前一步朝他吼道,“他肯定是王爷……”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一步又一步朝门口走去。
“怎么了?阮姑娘。”门外的人询问道。
“并无大事,王爷多虑了。”阮梅面上的笑容加深。
她缓缓抬起手,摸向门闩。正打算抬起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门外的人似乎并非是真的周锦怀。前些日子还对她爱搭不理,怎么现在便主动来看望她了?但又想一想周锦怀将她抱回府,为她寻医,这一切似乎又变得合理了起来……
阮梅更加笃定心中的想法,门外这一人肯定是临安王。他肯定回心转意了。
抬起门闩,拉开门。他着了一身黑衣,一张俊俏的脸显现在黯淡的夜色里。脚边是两个下人,暗红的血液衬着地面。阮梅眸中闪过惊愕。猛地抬起头与面庞上的眸子对上,隐隐约约可以认出这是周锦怀的面庞,但眸中流露的感情,似乎和先前的大不一样,好像透着几分虚伪的爱恋?更像是强装出来的。
但好歹,他还是来了,阮梅没有管太多。“王爷,”阮梅娇软地出声,“久等了。”
“不久,阮姑娘。”那人带着几分暧昧说道。
阮梅款款走上前,无视地上的尸体,纤指轻拢住他的手掌,柔声道:“也不知王爷深夜造访……是寻奴家有何事?”垂下眼眸,看着是一副娇羞样。
“当然是做阮姑娘想做的事情啊。”他抬手扶上阮梅的脸颊,指节从鬓边缓缓划下,似是在珍惜这一美人一般,仔细的端详着那张脸。屈指勾起阮梅的下颔,似是要吻上去。
阮梅压下声音继续娇语:“王爷又怎知奴家想做的事是何事?”
“咱们进屋慢,慢,说。”他勾起唇角,拉着阮梅的腕往屋内走,越过地面上的死尸,鞋底沾染上了老大夫撒的药粉。
老大夫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看到那张脸是周锦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自觉的出了屋子合上门,不打扰他们二人。
阮梅做到床榻上,眼前那人的手立马搭到肩上,手中的动作似要将她的衣裳给慢慢脱下。
“王爷这是想……”阮梅羞赧道。
“正是,阮姑娘想必也很愿意。”他手上的动作加快。
阮梅轻咬下唇,眼中尽是得意之色。周锦怀果然禁不住她的诱惑,这么容易就矜持不下去了。“嗯。”她轻声应下。接着主动与他交缠。
一夜后,阮梅蒙上被子满意的入睡了。那人坐在床榻上,嗤笑一声,撕下面皮丢在一旁,露出了他真正的样子,长得虽算不上奇丑无比,但脸上却满是疤痕,瞧着有几分骇人。没了自己的面相,只得靠别人的脸来苟活,做那些下三滥的勾当。
此人,并非是真的周锦怀。他稍稍整理了衣裳,随后很自然的出了屋子攀上房檐。
骇人的面庞如同他的心一样,究竟是嫉妒还是利用?想方设法潜入王府,便只是为了做这一件事吗?天下女子如此多,偏偏选择了王府里的阮梅,这一切好似并无这般简单。
那人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指尖弹开铜盖,对着火折子一吹,一道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他疤痕满满的面庞,唯一完好的,只有那双充满了虚情假意的眼睛。他用力掷进房中,立马逃之夭夭。
不多时,火焰蔓延了每一处缝隙,一缕缕浓烟滚滚升起。阮梅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处于火海之中,心中忐忑惊惶。她现在不着一丝衣裳,正打算摸索着去拿起地上的衣裳简单穿上时,一团火焰突然扑来,将地上的衣裳燃了个尽。
逐渐,焰纹爬上床榻,逼近阮梅,呼吼声被火焰淹没,直到嘶哑了,那个人也没有来就她。才发觉,她所以为的真心是这么的廉价。阮梅清楚自己逃不出去了,没有在呼喊。面上滑落了几滴泪,怜惜自己。她的命,除了对她自己,对别人好似没有任何意义。她也只是别人取乐的一个配角罢。
火势很大,一根根横梁被燃断沉重砸在地面上,接连不断的声音传来。下人都很无措,只得将一桶又一桶的水扑向大火,但作用微乎其微。很快,屋内没了声音。阮梅被活活烧死在了那重重烈火中。
若此时天降甘霖,便是这世间对她唯一的好。
直到天空微明,相连的客房都被烧尽,火焰才徐徐离去,只留了几颗火星子在那片黝黑的废墟中。似可以微风吹拂再生,又可微风吹拂黯然。
“这……”余岗看着那满地狼籍失语,震惊着,犹豫了半晌才缓缓张开唇,“这一片都烧没了……该怎么办?”心中忧心忡忡,不知所措。
说来也怪程晟,若是他昨夜察觉到时追了上去,这一切便不会发生,依旧可以像往常那般平静。
程晟后悔自己不应该被一时的私心迷惑了双眸,后果他承担不起,“怪我,昨夜我没及时追上去。”他不作声的叹了一口气,“我会去向王爷请罪,你……这一切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了?从小到大,你都是万般包容,好多次是你替我承担错误,替我受罚。”余岗抬眸,难得一脸真切的看着程晟,“王爷的手段你也清楚,这么个烂摊子,你独自一人明明就是去寻死。”
未等程晟再说,余岗继续道:“好了,程晟,你不必再说。我不会让你一人去请罪,要去,也是我们一起。”
程晟木讷住,他何时变成这样了?像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少年长大了一番。他的态度很明确,程晟没有过多推辞。
“嗯。”
临安王府上空的黑烟笼罩了大半个庆都,引人注目。同时,不知出处的流言蜚语散布京城。
这流言蜚语共有两种说法:
一说:临安王夜会情人,没控制好将烛台推翻让烛火点着了屋子,自己逃了出去,将门锁死留美人在大火里。
真是一个下流的伪君子。
二说:临安王白日里与宫中一长相极美的女子纠缠不清,夜里与另一名女子莺莺燕燕。完事之后为了不被发现将那女子困在屋中,亲手点燃了屋子。
真是花心滥情,狠起来连自己的府邸都舍得烧。
很显然,是有人恶意传出去败坏周锦怀的名声。知道那一夜里具体发生的事的人只有两人,一个是那老大夫,一个则是冒充周锦怀的男人。常理来讲,那大夫指定是不敢的,别人又不知屋内发生的事,所以便只会是那男子。
旭日初升,朝阳映天。流言蜚语犹如洪水般奔涌而去,很快便传入宫中。
东宫。
穆承安皱着眉头,听着宫人口中的一言一语。是谁不好,偏偏是周锦怀。昨夜还与他在亭中告白,一夜之间……不,不可能不会是他。
“好了,不必再说,不可能是锦怀。”
那人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瞧着太子的脸色。一夜之久,去做些欢快事也是寻常,太子这般相信临安王,真是稀奇。
“一早便听到殿下念臣的名字,这是有多想念臣啊。”身材高挑的男子悠着步伐迈进主殿。
一路上下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不时还可以看到那下人的目光有多毒,心中唾骂但是又不敢上前去与他正面对抗。
穆承安与他的视线相撞,昨夜一事弄的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周锦怀。加之今早又从民间传来了一些扰清的话,他更加不知该如何去回答。
往常习惯了,当下的感觉竟说不出。
“锦怀说笑了。”穆承安松了眉,代之面上挂着笑,平和说道。
他笑的好假。
“不如说给臣听听,是有什么事能让殿下如此惦念臣。”他清楚太子在说什么,来时也听到了些许零碎。
穆承安低眉带过,“这件事牵扯到你,孤恐怕无法如实告之。”
“那又如何,早晚臣都会知道,瞒不了臣太久。”
“殿下不妨告诉王爷,让王爷来辨一辨是真是假。”一声儒雅的男声响起。
周锦怀抬眸望去,他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看到宋罧那张脸,男身女相,妖媚无边。但再怎么好看也比不上穆承安。
“也好。”穆承安应了一声,让那宫人从头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