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五十七，隔着墙传进屋内的空调外机的轰轰声与猛然响起的闹钟声，交织成一团混乱的噪音曲。

在这开了一晚上空调的屋子里，闹钟沉默地放了有一会儿，一双手才不情不愿地从夏凉被里伸出来，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

万晴意识混乱地关掉手机的闹钟，表情又抗拒又狰狞。

她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扫了一眼锁屏上的时间，手机上显示着，八点五十八。

嗯，八点五十八啊。我还能再睡……

她的大脑还有些迟钝，正缓缓地消化着自己所看到的信息。

呃，等等！！

“我嘞个，九点选课，”万晴猛然从床上弹射而起，三两动作就闪身到书桌的电脑前，手忙脚乱地给电脑开机登网站。

手里手机的时间转到九点整时，她刚刚好成功极限输完自己的学号和密码，进入了学校选课官网。

“大学生职业规划”，她一边滑动着鼠标的滚动键，一边自言自语着，“大学生职业规划，××老师，××老师……嘶，人家一百二十个课余量，就剩三十多个了！！”

“你们是魔鬼吗？”她忍不住吐槽着，猛点选入，刷新，一气呵成。

刷新的界面中间，那个小圆圈转呀转，像是把她也提起来也转起来一样。直到看到弹出的“选课成功”，她劫后余生地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同样叫“大学生职业规划”的课并不少，课程内容都是一样的，但是老师不同，学分、课程性价比就截然不同。

而万晴目前选的这门，就是她提前做功课最后决定选的老师。

不过，显然其他同学也做了功课，有些难抢也正常。

好在，应该是选上了。万晴松了一口气，去选课结果确认了一次，确定没有问题后，彻底地放下心来。

拿她上学期的两个室友来举例，两个都选了大职规，但是老师不一样。

期末的时候，一个努力地搞这搞那，还去报了个竞赛，结果出来的分数才刚刚及格，而另一个呢，只按部就班地跟着老师的任务走，期末的分比另一个高了十来分。

因此，她的两位舍友，前两天还在宿舍群里嘱托她们——上学期因为睡过头，连大职规课都没抢上的倒霉孩子，一定要提前做好功课，早点起来抢课。

可惜，万晴在家里待得太松懈，八点三十七的闹钟，来来回回响了七八次，才勉强完成它的使命。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傻呵呵地感叹自己今天运气还算不错。

她看了一眼时间，九点九分，心想着，起都起来了，洗个漱再简单吃口饭，正好把前几天接的画稿画完。

是的，万晴还是一个在网上小有名气的板绘画师。

她的粉丝不算多，但偶尔也能接到几个画稿——一般是看中她的画风，委托她画自推或oc的。

其实，万晴画画是自学的，她一直是自己摸索着画画与练习，好在足够喜欢画画，确实也在审美等方面小有天赋，才能通过自己爱好，在学余时间接稿挣点小钱。

或许是因为，万晴算个二次元重度爱好者——虽然平时不太明显，但在画画方面，秉着同对纸片人的热爱，她对每一次的画稿都十分上心——于是，她在接稿方面的口碑还算不错，甚至还有自己的老客户。

只可惜，她大学专业和医学沾点边，是被划入医学大类的药学类。以至于，大学这三年来，总有一两个月忙得会在社交平台上消失。

自然而然，她接稿的频率也不高，发布作品的频率也不高，账号也不温不火。

她洗完漱，盯着镜子中自己略显油腻腻的鸡窝头，沉默了一秒，决定先视而不见，等把画稿赶完，再找个时间，好好收拾收拾在假期里邋里邋遢的自己。

她溜进厨房，开始准备午饭的万晴妈妈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说了几句每天必备的唠叨，万晴尴尬地笑了笑，迅速地凑合了两口给她剩的早饭，一溜烟，又窜回了自己的卧室。

万晴妈妈：？

万晴打开平板的某个软件，电脑上的选课界面还没退出，就放着开着的电脑不管，继续完善起了昨天晚上细化了一半的画稿。

她一点点完善着画稿，心绪却忍不住跑偏。

万晴现在可是一个准大四生，她们专业也是四学年制，她这段时间总是会莫名地有些焦虑自己的未来。

她并不是不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不应该是一个准大四生该有的。

和她同一届的学生，很少有像她这样，在这个暑假还显得有些浑浑噩噩——大部分准大四生，都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毕业去处倾向——有的，在准备还有半年不到的考研考试；有的，已经开始往各个公司的邮箱里投自己的实习简历；有的，则子继家业，开始帮着家长干一些家里生意上的事情；还有的，准备着考公，想考个自己家乡那里的编制。

我呢？

万晴在这个假期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我呢？我要干什么呢？

只可惜，一次又一次的思考并没有给她带来答案和结果，反而，一片更深的迷茫笼罩着她。

她的大学不算好也不坏，专业也是。

可是，就业市场最不缺的就是像她这样的毕业生。

像她这个专业，本科毕业大概只能做药品销售类的行业或者去制药厂接受培训，至于药剂师？本科去研究药剂，至少对于万晴来说，那不是纯纯害人吗？更别提，她也不想天天再在实验室里，和仪器与药材斗争了。

要是有人问万晴，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当初要选这个专业呢？

那她回答一定是，因为当初觉得制药很酷啊！

那就有人又会问了，既然你觉得你的专业很酷，为什么不想从事这个行业呢？

那她的回答一定会是，因为学了就老实了：)

所以，一谈及未来，自谬的摆烂的“享乐主义者”——万晴，就会拿出自己的画板，表示自己选择——先逃避一会儿现实吧！

毕竟，船到桥头自然直，对吧？那她……也会吧？

实在不行，就去借钱摆个摊去创业，或者多接几个画稿，再去打打工什么的……再不济试试自媒体，或者最后向自己的行业妥协，去个制药厂。

毕竟，她还有一年的时间尝试和考虑。

万晴现在健康健全，没有贷款，父母双全，家庭和睦，只要她想，只要她努力，在她亲爱的祖国，她总有一条能生活的出路。

就是苦点，她学着妈妈对她念叨样子，在心里默默补充道，不过，也是没办法，她吃不了学习的苦，就要吃社会的苦，或许也是正常的。

但她已经比世界上的大部分的人活得要好了。

不是吗？

万晴瞟到电脑上“大学生职业规划”的“职业规划”，蓦然笑出了声。

平板早就被她放在手边的一旁——她现在状态可不大好，要是给金主大大的画稿画走样了，那可就不太美妙了。

她用力地抓了抓自己几天没洗的头发，像是要把自己从消极的状态中抓出来。

“叮当！”电脑猛然想起来一声收到通知的声音，把万晴吓了一跳。

选课界面中突兀地弹出一则招聘广告。

万晴的心突突得跳着，她看着眼前简单却又占据屏幕正中央的招聘广告——简单的像大街上随处贴着的小广告。

她只觉得惊悚，她选课比较着急，根本没登任何社交平台账号啊，怎么还有收到通知的提示音呢？

哈哈，幻听吧！或者是，现在广告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可是，万晴就打开了一个学校选课官网，也没打开其他那种乱七八糟的网站。

莫名地感觉到一股窥探感，万晴身体先于脑子做出反应，她下意识地用左手捂住笔记本电脑的摄像头，随即，右手拿鼠标移动到广告的关闭图标处，想关闭这个广告。

太扯了，学校选课官网还有这种小广告式的招聘广告呢？我怎么从来没听我经常逛校园论坛的舍友给我吐槽过啊。

病毒?还是被黑了？她有什么被黑的价值吗？

万晴的心跳，随着她发现这则广告根本关不掉时快到了顶峰。

我现在要是搬着电脑去找帽子叔叔呢？可行吗？或者喊妈妈过来，用手机先录个视频？

万晴右手仍狂点着关闭光标，左手把笔记本电脑的平板往后推去，推到几乎和键盘成180度，一个照不到她的脸的角度。

很好，现在，万晴不再纠结就业的问题了。

这则出现得非常硬核又内容十分巧合的招聘广告已经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既然关也关不掉，那就看看呗。

看看又不会损失什么。

被激起好奇心的万晴眯着眼，下意识地读出广告中炫彩无比的那几行字。

“你是否被就业难题所迫？你是否又因此陷入一段消极的处境中？你是否想拥有一份带薪旅行的工作？如果感兴趣的话，请点进我们ATΠ公司的详情页，来了解我们公司所提供的工作吧！”

呃，ATΠ公司？不是，哥们，Π不是英语字母吧？好突兀奇怪……你们公司难道没人对这个名字产生疑问吗？

万晴把鼠标光标移动到“进入详情页”的超链接上，感叹自己现在的行为简直也蛮奇怪的，也不太正常。

鼠标点击的那一瞬，选课页面从那个超链接处开始转变，从中间向四周扩散着，选课界面被一个深蓝的页面替换。

页面简洁大方，却又科技感十足，充满着知识与金钱的味道——与刚刚的小广告画风截然相反。

万晴：？！！

她把电脑的屏幕从一百八十度重新掰回到九十度，眼睛变成了死鱼眼，小声自言自语着，“不是，哥们。你们公司要是刚刚的招聘信息也是这个调子，因为好奇，点进来求职的人绝对只多不少！！”

万晴不理解，并大为震撼，她好奇地晃动鼠标，一进到这个界面，鼠标光标就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卡通小猫猫爪。

这个画风也蛮混搭的。

她沉默了一秒，把光标移动到了就业岗位及招聘条件那一栏，点击下去。光标的小猫猫爪，留下了一个透明又闪亮亮的可爱梅花印，在两秒后又消失。

“啊”，界面很快转跳到就业岗位及招聘条件。

出乎万晴意料的是，岗位构成非常简单——只有两个岗位板块，一个写着“后勤技术部门”，一个叫做“旅行试游员部门”。

可最令她意外的是，“后勤技术部门”一整个板块是灰掉的，就像游戏中无法解锁而暗掉的内容，“后勤技术部门”字体后跟着一个灰色的图标——一个锁着的锁的图案。

万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小声嘀咕着，“这根本就没给人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