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潼京,古潼京……”任务地点不停地在万晴脑海中冒出,随即消寂下去。
她走回网吧,柜台内坐着值班的人,轮换成万晴不曾见过年轻男人。万晴跟这位同事打了个招呼,泡了桶零食柜内的泡面,小心翼翼地把晚饭端回宿舍。
“古潼京,古潼京……”
这三个仍在万晴脑子打转,她坐在房间的桌子旁,边吸溜着面,边面无表情地开始复盘。
今天,她本应是只去黎簇的学校踩个点,争取在这两天走进他的视野——并树立一个“靠谱的大人”形象,以此方便万晴后面的一系列机会。
但是,很可惜,黎簇的一跳打破了这个原计划。
万晴本着希望和他们多交流,以拉进关系——选择利用这个小小的意外,但是,依旧很遗憾。
“事情往往不会向人们预想的方向所发展”,这句话在万晴身上简直是淋漓尽显。
不过,想想也是。身为“索赔人”的万晴,以这种身份和方式,认识两个高中生。
是个未成年都要怕她几分,更别提打好关系了……
烦躁地拍拍额头,万晴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假笑来,试图安慰自己,自己的行为很正常,这个世界上,比她言行更莫名其妙的,肯定不少……
“可恶啊,我不会被当成怪人吧?”万晴在心中崩溃地问系统。
或许是因为,万晴在大学内基本只和舍友交流,大学外只跟死党交流,她在执行任务前,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再主动跟陌生人结交关系。
其实,跟辛美尔他们一起同行,万晴一路上也很少主动和他们搭话。
她最后能跟这几人关系不错,相处得也还自在。
一方面是因为一同冒险的经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勇者一行人,全是性格善良又极其靠谱的成年人——他们会温和地包容万晴着万晴的无措与沉默。
啊,赞美勇者小队。
但是,黎簇他们和这四人显然不同。
另一个疑似苏万小天使的家伙,暂且不提。没经历吴邪计划毒打的黎簇——似乎是有点自卑的,他会面对喜欢的女生,莫名地自贬自己。
他也有点叛逆,把叛逆作为反抗“大人”的道具,跟老师和父母不断反抗,甚至在有时候,会有点爱显摆……
典型的,稚嫩又注重自我想法的未成年高中生。
万晴也没觉得这样不好,在她眼里,这就是这个阶段的黎簇而已。
但是,人们都说——人不可能在拥有青春的时候,感受到青春。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实际年龄比黎簇大四五岁的万晴,说跟高中生没有代沟,这绝对是假话。
另外,13年的沙海世界的娱乐、黎簇他们这群高中生可能感兴趣的话题,万晴无从了解。
在面对黎簇他们时,万晴根本说不出来什么讨趣的话。
一整个路上,她一直在想——到底该怎么跟两人聊天,才既能给他们留下善良的印象,又能立起靠谱的人设呢。
万晴这次也不能像面对辛美尔他们那样,说得太过直白、做得太过头。
她所说的话,不能让黎簇两人同辛美尔他们——意识到万晴对黎簇似乎过于了解。
她能透露的消息,只有自己这个世界的身份。
可即便如此,活在云南山里的“万晴”,应该拥有什么生活呢?
活在另一个世界,在13年还只是个小孩,生长于几线城市的“万晴”也无从得知。
当一个人需要编织谎言,不仅要做到言行都与谎言一致,也需要做到谎言合情合理、前后不矛盾。
万晴活了二十多年,早已深知这些撒谎的关键。
可知晓道理与做法是一码事,真正去用谎言和黎簇他们交流时——慌张和激动转眼间捂住万晴的嘴,占据着她的大脑,控制了万晴的一举一动。
她没能主动搭话,连回答的话语,都透露着满满的用力过猛。
“我不该说那句什么眼神没有恶意的话,正常人根本不会那么说,”她哀嚎着,越想越感觉自己的表现奇奇怪怪。
“根本!根本没有人,会对第一次遇见的小辈说——反正你们也不陪我吃,”万晴大口地吞掉最后一口面条,跟K509复盘,“这是什么悲苦的言情剧发言啊。”
她真是被——跟和陌生人聊天的慌张、想完成任务的急切、跟主角黎簇面对面交流的激动和兴奋——冲昏了大脑!!
万晴啊,万晴,吃一堑,长一智!你要是吃一堑,吃一堑,吃一堑……她在心中给这样的自己拍下结论,“包《活着online》,game over的。”
“你可能也没有太奇怪,”系统不确定地回答道,“我刚刚还以为,你是在下意识地依靠人设发言,至少确实刚刚凸显出,你是一个举目无亲的云南人。”
“莫啊,发言奇怪,外加身份凄惨吗?”万晴抱着头,开着自己的玩笑,蓦然笑出声来,有些悲喜交加。
“等未来的黎簇去了古潼京……你要是告诉他有关‘父亲’方建岚的事,透露方建岚也算是跟吴邪一条道上的,”K509客观地假设着,“以他的思维来看,他肯定不会觉得你奇怪。”
“这是因为,跟九门和汪家有关的人,比我奇怪的,大有人在?”万晴闭了闭眼,莫名地被安慰到,承认道,“你说的确实没错。”
万晴撑着脑袋,叹息着,“我该感谢‘同行’的对比吗?”
“但是,今天也反映着咱们计划的一个巨大弊端,”万晴对系统说着,“虽然这跟咱们的处境相关。”
因为宿主不在古潼京,无法收集信息,而一时非常空闲的K509,顺从说道,“愿闻其详。”
万晴被系统莫名文绉绉的用语,哽得一顿,给K509分析着,“咱们虽然没得选,但只把希望寄托在黎簇身上,任务完成的战线一定会被拉长。”
“咱得尽量接触天真,或者做好要暗度陈仓,偷偷潜进古潼京的心理准备,”万晴摸着下巴,不情不愿地说出这两个备用计划。
“直接偷偷溜进古潼京,这是下下策。除非万不得已,咱也不用考虑。”
“但是,试着接触天真,也就是吴邪,和跟黎簇打好关系,也不冲突。”
她分析着,表情却不太明朗,随即犹豫地抛出自己的顾虑,询问着,“系统,那个身份证明,有没有更详细的讲解版本?”
系统遗憾地表示,“没有。你之前逛论坛的时候,应该也看见了那个游客对这个道具的点评——身份证明给的身份,确实都只是个空壳。”
它补充道,“虽然里面涉及的人,或许都在这个世界存在,但‘你’原本是不存在的。”
“碍于这一点,身份证明能利用魔法和科技,合理地插入一个不存在的人,本就不容易,自然无法要求它什么都知道……”
“懂了,术业有专攻。详细身份信息,不属于它的专攻事项,”万晴无奈地点点头,表示理解——身份证明只负责,给人个真实、无懈可击的身份。
“那就不太好跟邪帝瞎掰扯,”万晴妥协道,“跟吴邪接触,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还要谨言慎行。”
万建岚,在吴邪那里是个什么情况,被划作那类人。
万晴目前一概不知。这人也不是剧情人物,系统也无法轻易地收集到他的信息。
即使利用科技力查过,但,或许是因为,万建岚的主业似乎一直是盗墓。
这个,比吴三省小个五岁左右的老盗墓贼,不怎么会在网上等其他地方,留下自己的信息。
连他的银行交易账户,也很普通。
这就导致系统和万晴对这家伙知之甚少,只查到他是苗族出身,在自己的故乡和本地姑娘结的婚。
剩下的,就是与身份证明有关的一点点信息。
例如,他有个女儿,从小跟母亲和祖母长大之类的,再比如,他似乎在外打工,但每隔几个月,就会回家乡一趟。
系统查到最关键的信息——是他确实刚去世没多久。
距吴三省失踪一事发生后,万建岚能在吴邪接手铺子的情况下,活着与活跃这么久。
万晴希冀,也更倾向于——万建岚是吴邪从三叔手里继承的忠心下属,而不是吴小佛爷上位后,直到现在才肃清完的、倚老卖老的、让吴邪心力交瘁的三叔旧人。
但具体是哪一种,万晴还是得靠与吴邪打照面,进行轻微地试探,她才能知晓。
“试探现在的吴邪,可比读无字天书还难,”万晴对系统吐槽着,不太愿面对现实。
正想要收拾吃泡面余下的残局,万晴余光瞥见桌上的不远处,一条威风凛凛的长蜈蚣,往她手边爬过来。
她眼皮一跳,猛地收回手,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头皮发麻的万晴,面无表情拿泡面桶的锡纸盖拨拉远蜈蚣。
盯着再次向她爬来的多足动物,万晴犹豫一秒,把锡纸盖死死摁在蜈蚣身上。
隔着纸盖,指腹下虫子爆浆而截断的残肢的触感,传入她的大脑。
万晴在心中给这条小□□句谦,一脸冷漠地去扔垃圾,并打算出门买点杀虫剂或生石灰。
蜈蚣会咬人,还是五毒之一。
万晴可不想在这个世界,因为墓外的几只普通蜈蚣,跑去医院……
虽然她对大部分的昆虫容忍度都很高,也并不太害怕虫子,能忍受和一些虫子共处——但这些原则,只适用于,那些不爱往她身上爬,不会咬她,不爱上床的虫子。
蜈蚣?刚刚往她身上爬的百足虫?
呵呵,谢邀。希望它下次投胎可以换个物种,飞快买回杀虫剂的万晴冷漠地心想。
手中的杀虫剂,与一同买来除潮的生石灰,马上就要双管齐下,一同制裁在她屋内作乱的“可爱”小生灵。
眼见一只墙角的蜈蚣奋力地爬进墙面的缝隙,万晴拿着杀虫剂狂喷着,心想,她这也算是,收获到一大批——练习亡灵魔法的练习用具了啊。
她眼睛幽幽地盯着蜈蚣一节节的身体,思绪不可避免地跑偏。
那么多条腿,让蜈蚣偏向动作正常地爬起来,可比蜘蛛的小食物难搞多了。
但这也不失为一种练习上难度的方式……
万晴摩拳擦掌地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数条蜈蚣,眼神火热起来——一副把蜈蚣幻视成打完之后,就能加经验升级的经验怪的样子。
急着杀虫而没关严的门半掩着,杀虫剂刺鼻的味道,推开了万晴对面房间的门。
出来看看情况的老板皱着眉,刚刚想推门问问万晴在干什么,就听见门缝中飘出来诡异的笑声。
透过半掩着的门缝,老板头皮发麻地瞄见万晴的一片衣角——她似乎正蹲在地上,用诡异的笑声和语调念叨着,“我可爱的小虫虫,快爬过来吧,到妈妈这儿来……”
时高时低的念叨,隐约听见句,“好孩子,你会让我变得更厉害的。对吗?”
老板屏住呼吸,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响动——吸引到万晴的注意力。
放轻动作地想要逃离,房间内的念叨转变成一种古怪而从未听过的连续音节。四周的空气在音节响起的第一声,一瞬间阴冷下来,冻得老板打了个哆嗦。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连看都不敢再看门缝一眼——就算现在是晚上十点左右,北京的六月中旬,没有空调的网吧二楼,没有窗户的走廊尽头。
靠,哪来的“动”人冷空气啊?!!
老板后背被冷汗浸湿,身体因极端的恐惧而动弹不得,恍惚间,他听见门缝传出一句话,那云南姑娘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
“啊?你说啥?我门没……”
“嘶,对哦,我急着回来搞蜈蚣,好像忘了关门,”万晴摸摸鼻子,起身要去关门,门缝隐约能看见,门外走廊内站着个黑影。
万晴浑身一颤,紧咬住牙关,表情狰狞,心想,该不会是季安姐说的,上来没事找事的顾客吧?谁家好人站门口看,也不出个声啊?
“门口是谁!站那干嘛呢!”她大吼一声,意图恐吓对方,并希望能用声音,吸引到二楼可能在的其他员工。
万晴这一声大吼,重新为老板僵硬的身体注入了活力,他恐惧又拼命地往楼下跑去,一声也不敢喊,生怕被认出来,让万晴知道是他发现了她的秘密。
老板迅速跑下自己家网吧内,不知走过多少次的楼梯,冲出网吧大门,气喘吁吁地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