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泰亨抬起双眸,他看我时,瞳孔微震。
当时我可能是脑子被门挤了,竟然问了金泰亨:“一起回家吗?”
“可、可以啊。”
金泰亨对于我主动向他提出一起回家有点惊讶,狭长的狐狸眼弯弯。
比起惊讶,内心更多的是欣喜。
见状,田柾国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腕,蹙了一下眉,大声说道:“不行。”
“为什么?”我和金泰亨异口同声地说。
当我们说完后,互相看了对方,我狐疑地看着金泰亨,他反应怎么这么强烈。
田柾国耷拉着眼皮,将我拽到他的怀里,“因为她是我女朋友,而你们之前朋友。哥,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心中一咯噔,现在好了,我们的情侣关系又一次在金泰亨面前证实,现在他一定认为我喜欢的人是田柾国,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呀,这样我离他就更加遥远了。
也许,我不应该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害得不仅是我,还有田柾国,他喜欢我,我不喜欢他,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很受伤。
感情是自己的事情,我不能把他拖下苦水。
与其到时候互相折磨,不如早点结束。
我思忖片刻,看向田柾国,语气有些刻薄:“能不能不要说了!有完没完?你一件事总提,真的很烦——”
田柾国看到陈舒望脸色很难看,知道自己对于她来说,只是一块她和金泰亨背景板。
于是他抬眸看了一眼陈舒望,十分失望地“哦”了一声,两手揣着口袋转身说:“那以后我不会再烦你了……”
说完这话,马上走了。
“哎,田柾——”我抬起手想要抓住他,但手指轻轻擦过他的袖子,晃了晃悬在半空,风穿过指缝,很快,他走远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黑点。
他走了,我竟然有点郁闷,后悔刚才说那么重的话,他那么骄傲的人,现在一定很难过。
我以为他至少会反驳一下我,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平静地走开了,这反而会让我更难堪。
金泰亨转过头,问道:“你为什么那样说,柾国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你不去追他,没事吗?”
头顶一朵小乌云,阴雨弥漫在四周,风贯穿了我的发丝,吹起额前的碎发,遮住了我迷惘的眼神,我叹气,回答道:“没事。”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在冥冥之中,我对田柾国不仅仅只是合作关系的情谊,为什么无法动摇,也许是因为我已经习惯去喜欢金泰亨。
无论在哪里我都以为他焦点,不管我往哪个方向看,余光里都有他的身影,习惯是日久天长,是根深蒂固。
而田柾国只是突然出现在我世界的一道彩虹,或许惊艳,或许光彩照人,但终究无法代替先入为主的那个人。
我站在原地呆了很久,看着田柾国背影消失的路口,心突然绞疼了一下。
理由是什么,我还不知。
感觉自己很过分,摇摆不定,算什么。
我张开双臂呈一条直线踩在马路牙子上,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向前进。
金泰亨走在我的左侧,很安静。
街道上的店铺纷纷闭门谢客,只能看到落叶飘在空中,越飘越远,灰蓝的天空沉沉压着小镇,紧接着,雪飘了下来,随风飞舞,落叶停在我的头发上,雪花粒子撒落遍地,很快,极目望去,一片净白。
金泰亨突然说:“旺仔。”
“啊?”
“你头上,”他指着我的头,“有一片落叶。”
我的眼睛稍稍睁大,“落叶?”
我摸了摸头,把头上的落叶取下来捏在掌心,揉碎了撒在空中,落叶碎片被风卷着往后飘去。
大概过了一分钟,他问我:“旺仔,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柾国的?”
什么时候……我思考须臾。
没过一会儿,我拍了一下脑袋,我和田柾国哪存在什么喜欢,当初只是为了抢走金泰亨才一起合作的,这个问题根本无从回答。
可是刚才我犹豫了,我竟然真的在想,我从哪天开始喜欢上那个年下小兔,甚至在想,一会儿要不要给他道个歉,害怕他伤心,这一系列的举动都不寻常。
我该不会真的移情别恋了吧?
这……怎么可能,初中开始我就暗恋金泰亨到至今,从未变过,他才出现了几个月,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这一定是错觉。
我咬了下嘴唇,目光躲躲闪闪,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记得了。”
金泰亨脱口而出:“旺仔,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就随便问问。”
我咧开嘴笑了笑,很快又陷入沉默。
我和金泰亨之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没有默契感,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模式都无法进行,还是说我被刚才自己对田柾国说的那番话给困扰了。
他走时那个眼神,已经宣判了关系的结束。
他一定在气我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他只是阴差阳错的喜欢了我,这又有什么错。
是我太自私,只在乎自己的得失,是我不想让我喜欢的人看到我和别人暧昧。
可我偏偏用这最廉价、最卑劣的手段来得到爱情,我是个自私又可悲的可怜虫。
我这样的人,其实,才最可恨吧。
“你今天这样说柾国,他一定很难过,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他好好沟通一下,他这个人虽然有点骄傲,但内心还是很脆弱的,你找他好好说一下,他一定会理解的。”
我没有问,金泰亨就给我支招,神情变得很认真,讲着讲着把手搭在了头上,“不管怎么样,作为你的朋友,我都真心希望你幸福,从前也好,现在也罢。如果你真的伤心,我一直都在,只要你愿意——”
依靠我。
是的,就是“依靠”,金泰亨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改变他和陈舒望之间的关系——只是朋友。
但自从那天得知埋藏在陈舒望心底的秘密后,他不能再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欲盖弥彰。
其实现在仔细回想,初中的时候,他对陈舒望的好感就已经萌芽了。
那次体育课,他和她一组做仰卧起坐,只差一点就碰上嘴唇的那个瞬间,他永远都不会忘,可他又不确定这个永远是多久。
包括班队课看电影结束,他扮丧尸冲到她面前,被别人一推,亲到侧脸时,心砰砰跳的那一秒,这些他都不会忘。
少年时代总是轻狂又张扬,他用那种所谓的约定将陈舒望留在身边。
他知道朋友即使散了,也还会重逢相遇,但是分手的恋人再见面,除了一句寒暄的“好久不见”,再说不出别的话,因为爱人就是一个难以愈合的伤口,它永远都在那,碰到的话还是会疼。
“愿意什么?”我的眼眶微微红,声音中带着一点哭腔。
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喜欢好累,冬天好冷,纵使怀中抱着未歇的春,也逃不开数次的打击。
所有女孩子都是这样,容易玻璃心,某个人,某句话,某个动作,只要戳到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就会像含羞草一样卷拢叶子,揉在一处,变得皱巴巴的。
更何况是我这种敏感体质的人,最容易融化成一滩水,痛苦化为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来。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了,我到底喜欢谁。
金泰亨讷讷地说:“没什么,反正,我不会离开你。”
虽然郑号锡鼓励他勇敢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但他发现的不是时候,主动出击就一定会有人受伤,他不想让她为难。
既然她选择和田柾国在一起,肯定有她的理由,至于那本草稿纸上的秘密,只能暂时搁浅。
“不要想太多,回到家好好睡一觉,”金泰亨伸手摸了我的头,那个温柔的金泰亨又回来了。
-
躺在床上时,我裹紧被子,不让风透进来,拿着手机在手上翻来翻去,屏幕一会儿亮,一会儿灭,亮灭,亮灭……
我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给田柾国道歉,解释一下我只是因为他让我在金泰亨面前无地自容才对他说了那些过分的话,可我不是有意的。
但不出一分钟,我又否决了,换我肯定更加生气,我这暴脾气,谁敢那样跟我说话,我绝对会爆炸,怎么可能像他那样平静地离开。
我把棉被一脚踢开,坐起来,抱着玩偶狐狸,下巴抵在玩偶的脑袋上,终于解锁屏幕,盯着对话框发了好长时间的呆。
接着开始自言自语,“狐狸啊狐狸,你说我要不要找那只臭兔子道歉呢,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说那些伤害他的话的,只是当时控制不住。他一定讨厌死我了吧……”
回过神后,手指翻着对话框下的菜单栏,结果一不小心点了拨打语音。
“我的天,怎么打出去了!”
我惊慌地疯狂按挂断,但是网络卡了,点了挂断没任何反应。
我急得开始藏手机,要是田柾国接了,我只要不说话就没问题了。
我跳下床,把手机放在了书桌的抽屉里,然后重新躺回床上,心里莫名有一点激动。
田甜拿着两张纸走进卫生间,她坐在马桶上拿着手机和张羡聊企鹅,突然听到微信的语音电话铃声,她用纸擦了擦屁股,然后提起睡裤,翻了翻洗衣机上的脏衣服,发现田柾国的冬装校服里放着手机。
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陈陈”。
她回想了一下田柾国认识的人里有谁姓陈,很快就想到了。
她按下接听,声音甜美地说:“喂,是舒舒姐姐吗?”
“喂?”田甜以为是自己说话声音太小或是网络不好,所以没听到声音,她又加大音量,“是舒舒姐姐吗——”
这次疑问句愣是变成了陈述句。
几分钟过去了,电话那边还是没出声,田甜只好挂断语音,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好吧,还是没声音。该不会是不小心碰到哪里,才打过来的吧?要不然干嘛不说话。”
她把手机塞裤兜里,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然后走出卫生间。
打开门,田柾国从房间走出来,“田甜,看见我手机没?”
“昂,我刚想给你拿去。哥,你脱校服,也不知道拿出来,要是我没看见,你的手机就要被洗了。”田甜一边甩水珠一边拿出手机给田柾国。
田柾国拿走手机,推门要进房间,田甜喊住了他:“哥,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说。”
“你说。”他保持着推门的姿势。
“刚才有个叫陈陈的给你打语音了,我帮你接的,但是她没说话,我就挂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舒舒姐姐。”
闻言,田柾国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二话不说推门进去,然后关上门,“砰——”
田甜站在原地,眉毛一挑,“这……什么情况?!该不会真是舒舒姐吧。”
田柾国扑通躺进被窝里,手指微微地抖了一下,他能感觉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的震动。
点进对话框,的确如田甜所说的那样,陈舒望真的打过语音。
她是不是来哄他的?
这么一想,他开心坏了,在被窝里打滚,滚到浑身发热才停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说话,还是说,她是来找他破罐子破摔的,告诉他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了,那他刚刚何必那么开心,像个傻子一样。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去,一个人生闷气:“切,不哄就不哄嘛,单身就单身嘛……”
田柾国嘟囔了几句,盖上棉被睡觉。反正他喜欢女人本来就是突然间的事情,大不了一觉醒来,把之前的事情全部忘光。
-
一周后。
我和卓延坐在KFC里,手里捧着一杯玉米饮,杯壁散发出的热度有点烫,但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只觉得贴着杯壁的指尖有点痒。
我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想起某个人。
那天过后,田柾国再没找过我,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换做以前无论怎么样,他都会出现,现在都过去一星期了,他还没找我,看来他是笃定不搭理我。
“吃呀,陈舒望。你叫我出来陪你吃肯德基,结果你就吃了半个汉堡,胃口怎么突然变小了。”卓延舔着原味甜筒,嘴唇一周都是白色的奶油,“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这大过年的,你挎着个脸很不吉利。”
与此同时,金泰亨推开我身后的门进了KFC,他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