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5年 1月18日晴
自我被海盗们强行绑上贼船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还差几个月我和卡特琳娜的约定就要到了,而我的归途却遥遥无期。我寄去了一封信和一半的船长给我的分红,告诉她我觉得海盗的生活挺不错的。美人美酒在怀,拿索上夜夜笙歌好不快活,我不会回去了,让她收回自己那一半的心。我不想撒谎的,战争结束之后对海盗的清剿也迟早会开始,这场海盗们的狂欢迟早会有终结的时候。这场异世之旅,我的结局无非是忍受不了现状自杀或者是被绞死在绞刑架上,我最近的想法总是很悲观。
我要这些钱又有什么用处呢?威廉说他老婆孩子在家里等他,他再干几票就得回去了的。我恨他,恨着这艘船上的所有海盗,也许绞刑架是我最好的归处。
我该向神祈祷吗?我倒是忘了这世界上是没有神的。
如果有神存在的话,请让卡特琳娜和瑟维能够健康平安吧。
【瑟维是卡洛斯先生的遗孤,目前寄养在拿索的一个“服务”场所】
艾伦正像平时那样在船长专门为他开辟的医疗室里检查着那些简陋的医疗器械,其中包括锋利的剪刀,手术用的破旧的铁床,不怎么用的锯子,酒精,绷带,艾伦自制的一小瓶从罂粟花中提炼出来的止疼药,剩下的大部分是平时劫掠所得。艾伦·沃克平时分配得到的奖金有三分之一用于购买药物——如果你妄想从那群一拿到钱就迫不及待地陷进女人和酒精所构成的腐烂的温柔乡里的烂泥那里拿到购买治疗他们疾病的药物的话,艾伦会告诉你那是痴心妄想。
艾伦之前带着的那几套体面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了,威廉扔了几套做工蹩脚的衬衫马甲给他:“拿索的那群婊子针线活不怎么样,你就将就着穿吧。反正披着那魔鬼一样的装束,带个面具,要弄脏也难。”虽然对艾伦的穷讲究——每天在医务室进行消毒打扫,一有机会就会换衣服洗澡之类的,很看不惯。但奈何对方在治病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威廉也是尽量找机会讨好对方,只为在他得了什么生命垂危的病的时候,艾伦能够尽力医治。
艾伦带着以前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鸟嘴面具用黑色的斗篷笼罩住了自己的全身。明明是医生,却一副死神打扮,还挺有戏剧意味的。
起码这样不用担心被传染各种奇奇怪怪的传染病了,他苦中作乐地想到。
船长在二月份时死了,他连续灌了自己一个星期的酒,身上的性病也到了晚期,脸烂的不成样子。他躺在船长室,因为脏器破损而奄奄一息,身边人没人愿意靠近他。艾伦给他用自制的吗啡来缓解疼痛,因而他在死之前气色算好的,这个浪荡半生的人用手里的枪支对着天花板,声音嘶哑像是破旧的风箱或是被折断翅膀的鸟。
“哈哈,咳,哈哈哈哈哈!!让我们在地狱相见吧,诸位!我会在地狱给你们留好位子的!!”他大笑起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胡话,然后把枪管杵到自己嘴里。
“砰!”的一声,他的头成为了一朵绽放的肉花。他的没了天灵盖的尸体,倒在带着鸟嘴面具的死神怀里。
威廉经过船员投票成为了新的船长,但那显然不是个好提议。
威廉的性格不适合当船长,他把船直接开到了哈瓦那附近抢劫,接着他们就被英军和西班牙军舰围攻,差点被击沉,逃命逃到了加勒比海的犄角旮旯。又花费了一个月开到之前前任船长喜欢的埋伏地点,在意识到船员们对他这三个月没有进账的行为不满之后。威廉做了一个让他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抢劫刚刚经过他们身边的那艘挂着黑旗的船。那艘船上满载着刚刚截获所得,糖,酒和亮晶晶的金币。
黑吃黑这种事情,果然无论在什么时期都有。
艾伦注意到在船的那边有人也在看着他们,他随手拿过了另一个船员手里的望远镜透过鸟嘴面具观察他。他似乎是那艘船的船长。有着一头灰扑扑的金色头发,穿着一件后背印着骷髅头的黑色外套,在船上下跳跃时外套的下摆就像是某种鸟类。忽然,狭小圆筒里的小鸟船长不见了,艾伦挑眉,正准备挪动位置时就看到他又出现在了圆筒里。不同的是,一根同样的圆筒对准了他。
爱德华正带着劫掠而来的货物金币准备返回拿索,阿德瓦勒向他报告有船试图靠近他们。
“那船看上去不吉利。”他们的瞭望员有些害怕:“有个穿着奇异的怪物站在甲板上。”
“那是医生,欧洲的医生,曾经瘟疫流行的时候那副打扮能够防止疾病入体。”爱德华笑着向他解释。
寒鸦号上也缺少像这样的医生,在那个时代,船医尽管可怕但对于容易受伤的海盗们而言依旧如同海里的金子一般珍贵。
接着对船员下令:“伙计们,把帆拉满!!如果她还跟着我们,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 AYE!!”
他的船员们正因为收获丰富而兴奋着,如果此刻有哪些杂种不开眼要抢他们的东西,他们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廖莎号”上的船员们都很拼命,双方一时难以占得优势,对面似乎意识到敌不过,调转船头跑走了。
威廉见状大喜,下令把他们往浅海逼近。
艾伦用望眼镜看到了那甲板之上,金发船长唇角一晃而过的笑意,就像是奸计得逞的狐狸。
“威廉,等等!!”艾伦想要叫住威廉让他别往不熟悉的海域跑,那可能是对方的陷阱。
话未说完,脚下一阵地震一般的晃动,艾伦扶住身边的栏杆勉强站稳。
“触礁啦!!”地下有船员喊叫了一声。
“船卡在上面了,水也开始进来了!!”副官向威廉报告着情况,接着一个箭步冲上艾伦面前揪着他的衣领喊道:“是不是你!?你早就知道,你跟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艾伦用力一拳打在了这个神经病脸上,把他打退几步道:“我要把你们宰了的话在水里下毒就好了,何必搞这么多花样?!”
副官吐了一口血水在地上,阴恻恻地笑起来:“谁知道呢?”
艾伦看着他狰狞的表情,想起来他的兄弟似乎因为酗酒过度伤口恶化而死,后者当时把这归结到他的治疗失误上了······
威廉朝天开了一枪,枪声惊醒了所有慌乱的船员,在战时船长拥有绝对的威信。他扯开嗓子吼道:“滚回你们的岗位上去,不想死就给老子动起来!!别他妈在这发癫。”他踹了一脚副官,后者猛然惊醒连滚带爬地跑去指挥他们修补漏洞,清理礁石。
但爱德华显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寒鸦号的炮弹对准了廖莎号,廖莎号恢复行动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船员们看着从礁石处缓缓出现的寒鸦号,脸上一片灰败之色。
“嘿。”威廉拍了拍艾伦的肩膀,塞给他一封信:“等会打接舷战,你就躲到下层船舱上去。他们找你,你就说你是医生,愿意加入他们,能保你一命。”
“寄给你家人?”艾伦捏着手里皱巴巴黏糊糊的信纸,神色莫名。
“啊,上面写着我积攒的财富的地址还有写给我家人的话,我分你一半,求你把信寄出去。”威廉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结局:“妈的,好不容易混个船长当当,就成了这副样子。早知道就遵从他们的意见,推你上来了,你肯定比我会。”
他苦笑着,对方的炮弹已经砸在了船上,爆炸声掩盖了他的声音。
艾伦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他坐在船舱里,等待着外头的喧闹过去,对方只是发射了两轮炮弹,大概是不想把船击沉——这毫无意义,为了减少船只下沉的速度,他们把大部分东西都扔的差不多了。除了医疗舱里的药品,那属于艾伦的个人财产。
威廉输了,在决斗中他被那个金头发的船长用双刀刺死,死的还算是利索。
等到外面的声音沉寂下来时,艾伦听见那个船长站在船首喊话,询问是否有人愿意加入他们,大部分人已经无处可去,便同意了。爱德华扫视着在甲板上的俘虏,他真正想要的“金子”不在这里。
“我知道,你们这里有一个医生,他在哪儿?死了吗?”该死,他明明记得告诉过船员要留他一命。
“那个胆小鬼正躲在下层医疗舱里等死吧,他的医术不精,招上船怕是会害了我们。”副官此话一出,立马有人跳出来反驳他——他们投降上了船,如今都是船员,没人再骂他们以下犯上了。
“放你妈的屁,那医生医术很好,基本上什么都会治,在别的船医上可能要你一条腿的病,他动动手就好啦!!灵的很。”边上的船员用身子撞了他一下,为艾伦辩白。
“阿德,带人去船舱里把人找出来,记得客气点。”阿德瓦勒微微点头,招呼了几个人就要下去。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带着鸟嘴面具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上了甲板,艾伦提着一个大行李箱里头装满了医疗舱里的药品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了爱德华面前。他摘下了鸟嘴面具,露出了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容:“我想你的船上需要一名医生。”
一时之间,船员们又吵嚷起来,他们窃窃私语着艾伦令人害怕的装扮和关于他医术不精的传闻。爱德华抬起手来示意船员们安静,他询问艾伦:“我的船员有些焦虑,他们有人说你医术不精?”
艾伦看着爱德华微微一笑,说:“······你可能不信,但就实际来说,我大概是本世纪医术最好的医生。”
在一片静默过后,爱德华哈哈大笑,除廖莎号之外的所有人都为艾伦的自卖自夸而觉得好笑。
在笑过之后,爱德华转过身张开双臂对身后的船员们说道:“欢迎本世纪最伟大的医生登上本世纪最伟大的船长的船!”
船上又是一阵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