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莫红绯,容月还是没忍住拨了个电话给谢燕回。
“嘟...嘟...嘟...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不对劲。
以往也有过谢燕回在忙,电话接不通的情况。
但是从未尝试过这么长一段时间,没有信息没有电话的。
整个人凭空消失一般。
容月给余寒拨过去,电话很快被接起。
余寒好似已经预料到容月会问什么一样,抢先开口:“燕回出差去了,等他回来再说。”
“我要听实话。”容月并不买账。
只是出差的话,再要紧谢燕回都会同她说一声再走的。
余寒叹了口气,“有件事他要去做,谢老爷子不给。他一意孤行,气得老爷子家法伺候之后又叫他跪祠堂,之后马不停蹄地回基地处理了点乱子,人回来就倒下了。躺到现在,医生说性命无虞,只是醒需要时间。”
说完,余寒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电话那头的回应。
“喂?”
容月才出声道:“嗯,醒了回个消息。”
余寒准备好的安慰堵在嘴边。
“没其他的话了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不是学医的,照顾不了他,也不懂他那些事怎么处理,帮不到他。”
“某种程度上,我甚至理解阿回为什么不跟我讲,他不想让我担心,同时我也做不了什么。”
“我想说的远比这些多得多,但是我能说的话只有,等他醒了回个消息。”
余寒静静听完,“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都听到了?”
他问向床上半卧起身的谢燕回。
谢燕回点了点头。
“我本来不能理解,你们两个怎么做到这么多年了不把话说开。现在有点懂了。”
因为天堑之别,因为路有不同。
谢燕回和容月都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不,你不懂。”
刚醒过来还没恢复完全的声音沙哑难听,但谢燕回还是扯着嗓子继续道:“是我对不起她。”
余寒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能给的,都给了。”
容月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懂许多弯弯绕绕。
余寒却是明白的,谢燕回将家传的玉镯与她,又公然将人带到他的婚礼上。
他们这圈子里的人,早已心照不宣谢家少爷心上有人。
只是谢燕回不能,也没办法说明白。
“等到诸事了结...算了”
谢燕回望着窗外飘摇的叶子。
他们这样的人,哪有前尘已了的那天。
而后几天,莫红绯带着容月和谭欣采花煮茶做陶器。
愣是没叫她们两个闲下来有时间伤春悲秋。
冯叶则是同墨钊混到了一处,天天品茗斗棋。
傍晚时分,容月坐在躺椅上轻轻摇着,不远处莫红绯正在给谭欣拍照。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容月甚至开始期待,谭欣的孩子生下来之后,看着她带小朋友玩的画面。
是的,谭欣决定把孩子留下来了。
是他们到了墨家山庄的第二天。
容月在院子里放风筝,正好遇见从祠堂面色不佳着走出来的莫红绯。
三人一对视上,决定整点小酒喝喝。
谭欣怀着孕,只有容月陪莫红绯把酒说愁。
拼拼凑凑之下,两人将莫红绯愁的由来听出了个大概。
自古伤心多是感情事,饶是洒脱如莫红绯也不例外。
关于莫红绯和墨钊之间关系不简单这件事。
容月和谭欣之前多少也看出了端倪的,只是从莫红绯口中得到证实时,还是忍不住有点吃惊。
墨钊先前有一结发妻子,是青梅竹马的高门闺秀。
两人风雨同舟十几载。
无忧无虑少年时一齐纵声天地,肩负重任继承时互为依靠。
墨钊冷淡严明,妻子温婉端庄。
无人不赞一句天作之合。
只是后来墨钊一次出差,妻子雨夜受惊难产,死于大出血。
自那后,墨钊便再也不碰风月。
墨家有山林世家的美称,莫红绯一次与朋友休假来墨家的度假山庄玩耍,遇见了出差考察的墨钊。
一眼钟情,于是闹着非要拜到墨钊门下学艺。
莫红绯的父母对这个最小的女儿向来是疼得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于是托了无数关系,又腆着脸面提礼上门拜师。
名头嘛...莫红绯硬说想学书法。
墨钊推了又推,耐不住莫红绯实在缠人得紧。
一天不答应,莫红绯就一天往墨家山庄跑。
后来不情不愿地喝了那碗拜师茶,莫红绯就正式在墨家山庄住下了。
这一开始学艺,就是五年。
“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等莫红绯上完香,立在祠堂门外的墨钊才开口道。
弯腰上香的时候莫红绯已经察觉到脚步声,她插香的手一顿不顿道:“没必要。”
“回来也没必要了吗?”
“我在容月那里不也是在山庄里么?”
“谁知道你是在哪里,容月和冯叶的房间离那么近。”
墨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冷哼道。
“我就是在冯叶那里又怎样呢?”
莫红绯丝毫没有因为墨钊整个人冷冽下来的气场而生畏收敛的意思。
“墨钊,你只是我师父。冯叶的救命之恩,我是拿你答应过我的承诺换来的报答。我们之间不拖不欠什么,别说我今天跟冯叶没什么,就是真有什么,我父亲都乐见其成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吆五喝六?”
墨钊气极反笑,“不拖不欠?不是你主动招惹我的吗?”
“是阿,那我现在不招惹了,你怎么还上赶着?”
话出口的刹那,莫红绯眼睁睁看着墨钊眼眶湿润了几分。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莫红绯年纪小,也没有爱过其他人。
情窦初开的第一个,就是墨钊。
她父母恩爱甚笃,往上两位兄长也是自小对她疼爱有加。
一家子温馨和谐,所以莫红绯不缺爱的勇气。
她爱得越笃定热烈,越了解墨钊的心。
墨钊不可能不爱她的。
这五年,墨家山庄因为莫红绯的到来,改变了许多。
比如莫红绯会给走廊挂上精心描绘的花灯,比如偶尔会在花盆里找到别出心裁的小陶人。
墨钊也被莫红绯改变了许多。
比如从前他不肯过节,只觉吵闹。
如今墨钊已经能够在节日时赏花赏景,不再一人闷着饮酒。
以前的墨钊也断不会插手外界之事,自从妻儿离去,墨家已闭门不会外事许久。
莫红绯都看得出他的变化,唯爱有改变人的能力。
墨钊却从不肯正视自己的心。
“也许他有难言的苦衷呢。”
听到深处,容月也不免触动。
“能有什么难处呢?他觉得对不起年少的结发妻,可他也守孝数年。每日上香,我不信曾经那样真切地爱着的人会不希望自己离去后,另一半觅得良人,心结解开。蹉跎郁郁就一定是爱吗?我又没有逼着他接受了我就得将祠堂的牌位撤下,不再供奉。”
莫红绯说着,苦笑地喝了口酒。
“我是耗得起,但我莫红绯也是莫家的掌上明珠。这些年,我在墨家死皮赖脸地追着墨钊跑,多少难听的话传得风风雨雨的。我爸妈哥哥们心疼我,不那些人到我面前嚼舌根。但是,人心是肉长的。”
“他墨钊不心疼我这些年的情意,我要心疼为我抗住流言蜚语的家人。”
“冯叶救我那一回,我和墨钊打了个赌的。那次任务艰险,墨钊不肯让我去,我执意替他。我问他要了个承诺,如果我能平安回来,他就答应我三个要求。”
“第一个是给我画幅画。”
“第二个是同我做副茶具。”
“第三个...就是应下冯叶那通电话,与周家为敌。”
“如今诺成约践,我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