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叶并不惊讶容月会出现。
“还好吗?”
容月接过冯叶手里开好的啤酒,直接盘腿坐到了冯叶的旁边。
冯叶喝了两口啤酒,“好不好都一样。”
“有想过这一天的吧,在街上看着他俩离去背影的时候。”
容月卯足了劲儿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却依然失败。
“你知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的感情多痛苦吗?”
“我一直都知道,余寒是天之骄子。”
“如果不是命运弄人,也许我这辈子都只能躲在管家的那个小房间,看着余寒按照父母的安排,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我对余寒,有妄念,不敢奢望。”
“余家横遭变故,我揽着他,拼命地想把他从淤泥里拉出来的时候,有那么一刻我以为我够到了。”
“我以为我够到了他的。”
晚风清寒,容月伸手拢了拢披肩才察觉自己已经泪湿衣襟。
爱而不得从来不只有一个人。
“人攀明月不可得。”
喝得昏昏沉沉,容月眯上眼的最后一刻喃喃道。
冯叶并不打扰她睡去,只是一个人坐着继续对月独饮。
片刻,他并不意外地看到了谢燕回。
“喝了很多?”
“没,酒不醉人的。”
冯叶借着朦胧月色,第一次想说点什么,为容月。
谢燕回瞥他,“有话直说”
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又咽,冯叶最后只道:“有花堪折直须折。”
谢燕回一把将睡得迷糊的容月抱起,转身头也不回地答道:“他还在等你的。”
年纪小的时候总觉得分别是漫长岁月里的短暂插曲,只要任由时光匆匆过去,它便也微不足道。
直到长大后才明白,有些人一旦分别,便是生生不见。
全国赛事如期举行,也圆满落幕。
自此,谢燕回突然开始频频被推上舆论尖峰。
年少有为、天纵英才....
数不清的赞美之词随着谢燕回才绝艳艳的履历被曝光出来而被冠以他身上做陪衬。
只是无论个人经历已经被披露到多么隐秘的地步,都没有媒体能够扒出他背后的谢家是何许来头。
容月不关心溢美之词,她远比闪光灯更早认识谢燕回。
只是偶尔在生活闲暇时候打开网页,她会有些恍惚。
如果把生命形容为不断重复轮回的一生,那么现在的谢燕回对于容月来说,很远,像是上辈子的知遇之交,又很近,仿佛昨日最亲近的好友。
在这样的如真如幻里,容月总觉不安。
她无法说清这样的感受从何而来。
她也不知道同谁诉说。
只能充实地忙碌在学业间,偶尔分点神思考过去发生的一切。
余寒结婚后,冯叶销声匿迹。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容月会在每个月的初一收到一封不明地址的信。
信的末尾落款是一片叶子的图案。
落叶无根,随风飘摇。
在一封又一封的信件里,容月窥见了冯叶浪漫的冰山一角。
冯叶从不敷衍地对待生活,哪怕是巷口一缕阳光照射到斑驳的土墙上,冯叶也欣赏它独到的光线弧度。
容月扪心自问是个务实的俗人,面对生活没有那么多的巧思。
所以她格外欣赏,冯叶这样随性的浪漫主义家。
余寒婚礼后便消失无踪,再次出现是在他孩子的满月典礼。
也许时间真的能磨平一切。
看着站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环着娇羞的新婚妻子,一旁是嘤嘤的小孩,容月忽然有些明白了大人们常说的这句话。
‘再深的爱恋,交与时间磋磨,交给人事消耗,终将归于平淡,终会散若云烟。’
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字点击发送后,容月没想到能这么快地收获到一条新信息提示。
她点开,只见一条来自备注为‘谢燕回’的回复:事在人为。
容月深吸了口气,将这条朋友圈的权限改为仅自己可见。
谭欣一直都没有交男朋友,身边人来人往,不乏条件不错的异性向她投来暧昧的信号。
只是谭欣不知为何,始终无法接受新的人。
容月抿了口啤酒,笑她是不是被那个师兄打击到在爱里失去了勇气。
谭欣难得正色:“我以前不理解你高中的那番话,现在理解了。”
“高中?”
“许多所谓的好感,所谓的喜欢,只不过是看到了我身上的美好,觉得我这个人还不错,想试一试。但我想要的,不是这样。”
容月抬首,示意谭欣向落日余晖望去。
“也许我们想要的,终其一生也在追求,但眼前就有美好。”
“那就,祝我们快乐。尤其是你,生日快乐。”
两人碰了个杯,又彼此依靠在一起。
“怎么了?”
刚要走进酒店大门,容月接了个电话就往外去。
谭欣担心她走路不稳,一把拉住她问道。
“阿回的电话。”
五个字,谭欣松开了手。
容月的意识很清醒,只是喝了酒脸有些红扑扑的。
只是当她疾步出来,隔着一条马路看见单手插兜,倚在车上的谢燕回时,她忽然有些模糊。
“岁岁长安。”
谢燕回走到容月面前,将一个牛皮袋递给她。
容月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伸手去接。
“怎么了?”谢燕回疑惑道。
下一秒,他茫然地被容月拥入怀里。
18是个特别的数字,许多人以18作为青春的句号,势要在这个年龄到来的这天完成一些看似轰轰烈烈的壮举,以此,美名其曰纪念青春。
容月一向与这些热血而懵懂的举动无缘,她总是惯性地将一切事物的底色归为灰暗。
在理性的世界里,永远是个可笑的词语。
在理性又悲观的容月眼里,她更明白诺言只是当下所希冀完成的,并不代表什么。
只是在双手环住谢燕回的那一刻,在这个寒冷的冬夜。
容月许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愿望。
以永远为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