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连日阴雨激起汹涌的河水漫过河道以汹涌之势摧毁沿路村庄时，所有人都接到了一条消息。

卫晋反了。

当这条消息传过一道又一道最后落在皇帝桌上的时候，我已率重兵抵达京城。

卫晋距离京城本就不远，先帝授封时大抵也没想过有朝一日真会有人从摄政王的属地上造反。

城墙下，雾先生策马立在我身侧：“大人。”

“传令下去，就地驻扎。”

“是。”

领了军令却仍杵在我面前，我扫了雾先生一眼：“有什么话？直说。”

“大人，一路上我们行事迅疾，趁水患肆虐，京中不备，此时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为何不直接攻城？”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缰绳：“外人只知我们势如破竹，却不知这一路上民生凋敝，分了力气救灾，军中将士疲于奔命，不可耗尽心力。”

雾先生未再多话。

也或许，他心知我这个一戳就破的谎言。

但我已无所谓。

我现在要做的事便只有一件：等。

京中气氛如何，猜也猜的出来。我家曾乱过一次，那是什么场景，我没忘记。

在外时，两军交战前我偶尔夜不能寐，心乱如麻，说来也怪，反倒是到了京外，我却能平静下来。

翻开地图，上面密密麻麻落点处尽是征伐过的痕迹，大家都是聪明人，京里没发话，诸侯不擅动，只把封地围成铁桶。倒是有几个想跟着我蹦跶一下的，我一挥手全把人调来做先锋了。

到底我还没入京，薄薄一层面皮尚没彻底撕破。如今街头巷尾也只会说我狼子野心，沿路遭灾的乡镇若有不长眼的流出来一两句人君失德天降灾祸也被我赶回去重新投胎。

想做的事都了了，我安心在京外睡了几日。

终于，在第三日等来了一封京中急诏。

沈鱼招我入宫叙旧，手谕上的说法一片祥和，没有怪罪责骂，半点也想不出我是骑在马上看着那个传令官战战兢兢地呈过来。

我看着那个小太监吓得哆嗦很觉没有必要，两军交战尚且不斩使官。

我叫了个小兵将手谕拿过来：“臣遵旨。”

雾先生看着离开的小太监，走到我身边来：“大人，不可。”

我垂眸看着沈鱼亲笔，没搭理他这话。

“我记得你说过所求不过是家财万贯、娇妻美妾。如今陪我走到这一步，你可遂愿？”我转头看着雾先生，“不论是否遂愿，接下来的路你不必与我同行。”

“大人。”

他仍想劝，我却不想听，招来两个亲兵请他出去。

雾先生一走，帐内便安静下来。

我阖眼将人事一一从心里过了一遍。

母亲已死，父亲已死，哥哥已死，长姐入宫为妃。

摄政王府外边只剩下一个我。而我也快要去步他们后尘。

蛮族失地已收，各侯见识过沈鱼的雷霆手段不敢易动，就是有那几个胆子大的，于我造反失败后也不过任人拿捏不成气候。

经次一事，摄政王遗留权柄兵士便可尽数归于京内，由此便不会再有因权贵势力倾轧自伤气数。

至于江湖一派逍遥山庄我已放任自流，不论父亲当年迎娶姨娘是否怀有纳江湖势力收入己内的心思，人都已死，而沾了血的东西我终究是有些膈应。

只差最后一出戏了。

入宫廷，会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