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快不慢地行驶在茂密的林间,碾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西斜的阳光穿过树木,映在车窗的纱帘上柔和而朦胧,安抚着焦躁的人心。
纲吉掀帘向外看去,愈发熟悉的景致让她知晓现在已经进入彭格列雾之结界的范围。
Reborn正在闭目养神,他一言不发反而让纲吉有些忐忑,列恩安静地趴在他的帽檐,尾尖闪烁着红色的光亮,据Reborn说,这是时空转换火焰即将用尽的象征……
“是希望我现在就回去么?”
Reborn突然出声吓了纲吉一跳,见到她小心思被看穿的窘迫,Reborn嘴角微翘。
“你的心跳很快,很紧张?安心吧,我不会乱说的。”
“Reborn……”
“怎么说也是那位传说中的初代,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去拜会一下,倒是你……”
“我知道,绝对不会有事的。”她眼神坚定,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说话间,窗外已能看到那座在夕阳下温暖宁静的彭格列,距离越近,纲吉慌乱的内心越是雀悦,她忍不住去想象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在做什么,但理智又不得不一遍遍提醒她自己的身份,压制心底那越来越强烈的归属感。
马车开的更近了,纲吉都能够看到正门口聚集的人影,人群中那抹耀眼的金色让她手忙脚乱地放下了帘子绷直身体,仅仅一眼,她的每根神经都不安起来,紧缠的十根手指竟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Reborn恨纲不成铁,“阿纲,牙关咬紧点。”
听到滋滋的电流声,纲吉转头看到Reborn手中拿的列恩□□,恐惧地睁大了眼睛。
Giotto站在彭格列门口望着越来越近的马车,期盼的眼神仿佛要把那黑色的车厢看穿,他知道纲吉就在那里,那个躲了他好几天让他快要疯掉的罪魁祸首!
他在心中不停地念着那马车跑的再快些,要不是G在一旁按着他,他一定早就飞过去把那狠心的罪人抱进怀里,质问她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自己。
当然,他也要好好道歉。这几天他早已经反思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岚雨雷三守轮番控诉下自己更是做了深刻检讨,哪怕在要在纲吉的门口跪上三天三夜也要求得她的原谅!
近了,更近了,当马车刚刚停稳的那一刻,车门就被接应的彭格列护卫打开,纲吉也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了出来。
“阿纲!”
Giotto欣喜地迎上前,迫切地呼唤着,然而不等他再次开口,头都没抬的纲吉又转身扶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这个看起来是个不过五岁的男孩,周身散发的沉稳气场却令人生畏。
“初次见面,尊敬的彭格列首领,我是阿纲的家庭教师Reborn,贸然来访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Reborn摘下帽子,正式行了脱帽礼,以示对彭格列初代首领的尊敬。
眼神相接,超直感警铃大作,Giotto怔了怔,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纲吉立刻反应过来回以应有的礼仪。
“原来是Reborn老师,早就听阿纲和我提起过您了,快请进!”
他热情迎进两人,失落的心情被笑容掩盖,原本在心中重复无数次的重逢话语却因为意外来客而没了出口的机会。
从门口到客厅不长不短的距离,Giotto不失礼貌地与Reborn寒暄一路,纲吉就静静跟在Reborn的身后,从不回应Giotto投来的目光。
而Giotto在Reborn的攀谈下也硬是没有一次能和纲吉说话的机会,他清楚知晓,这位Reborn老师将会是比狱寺还要麻烦的存在!
到了客厅,他们面对面落座,玛利亚也适时为两人呈上香气浓郁的红茶,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Reborn也缓缓收回了视线。
“没想到一直低调行事的彭格列内部卧虎藏龙,想必首领大人日理万机一定十分辛苦吧,这段时间我家蠢纲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Reborn老师一直以来这么照顾阿纲,是您辛苦了才对!”Giotto恭维道,嘴角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
“分内之事,倒是您这话听起来,好像您是她什么人似的。”
Reborn嘴角勾着浅浅的弧度答的从容。
“不瞒您说,这半年来阿纲与我们共同进退,多次救我于水火,早已是彭格列不可或缺的重要一员。”Giotto言语诚恳,笑容真挚,“而我更是将阿纲视为知己,这还得感谢您教导出如此优秀的学生。”
“我这个学生,从小就笨拙的很,没给您的家族添乱我就很欣慰了。而且他的心思过于单纯,我一直很担心他被心怀不轨之人蛊惑呢。”
“哦?我倒是觉得,阿纲心思细腻、才智过人,老师也要多相信自己的学生才是。”
“那是自然,他的事情,我是再清楚不过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息,两人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相谈甚欢,明明应是一副轻松愉悦的场面,站在Reborn身后的纲吉却早已汗流浃背。
到底怎么回事……
纲吉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为什么会有这么浓烈的火药味……
她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最熟悉的人在她面前用着最虚伪的语气进行一场言语的博弈,看似和谐平静的表面下,是火花四溅的极限拉扯。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他向来懂事。”Reborn面不改色还在大言不惭地吹嘘着,“始终都很听我的话,从来没辜负过我对他的期待。”
不不不如果你把枪收一收她还是不想听的……
“真是令人羡慕。”Giotto也毫不示弱,略显遗憾的语气反而像是在炫耀,“阿纲在我面前总是很任性,偶尔还会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让人没办法呢。”
来,Giotto先生麻烦你看过来,到底是谁任性?是谁?!
“说不定……”
“R……Reborn!”纲吉突然插话,她上前一步,俯身把茶杯往Reborn身边挪近一些试图打断以自己为中心的话题风暴,“口渴了吧,你喝口茶……”
Reborn倒是没有驳她面子,在纲吉殷切的目光下,他看向杯中红艳明亮的茶水,缓缓端起来浅尝些许。
“香气浓郁,回味甘醇,确实是极品的红茶,可惜淡了些。”他浅笑着放下茶杯,“阿纲,你去帮我再泡杯新茶吧。”
纲吉一怔,这话术是摆明了要撵她走。
“可是……”
“还不快去。”
纲吉没了声音,下意识看向Giotto的眼神也头一次对上对方看来的目光,棕眸微颤,随即躲开视线转身离开了客厅。
“幼稚的文字游戏就到这里吧,首领大人,我的时间快到了。”待厅门关闭,Reborn脸上的笑意也褪了下去,列恩爬上他的手,此刻尾尖的红光闪烁的更快。
“Reborn老师?”突然转变的语气让Giotto突然紧张起来,下意识挺直本就僵硬的身体。
“虽然您在保护家族上功绩卓越,但说实话我对您非常不满。”Reborn不再绕圈子,稚嫩的音色充满了无形的威严与压迫,“沢田纲吉是我们家族尊贵的首领,不是应该在这里任人欺辱受人差遣的杂役,他不需要为了获得任何人的信任而努力表现自己。”
面对初代首领,Reborn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客气一些,但这不代表他能容忍下眼前这个仍然年轻气盛的小鬼!
“非常抱歉我……”
“这次过来,阿纲不会久留,处理一些事情就会离开,科布拉家族的事也无需您多费心,我们自会解决,阿纲到时候也会回到他应该回去的地方,多余的牵绊只会徒增他的痛苦。我相信您是明白人,您不会那么自私的,对吗?”
Giotto心中一沉,眼神中逐渐带上了防备。
“我不明白。”他暗暗握紧双拳,毫不畏惧地迎上Reborn的目光。
“是么?”
Reborn微微眯起深邃的眼睛,对方故作镇定的慌乱如数落在眼中,初代聪慧,怎么可能不懂自己的意思,那倔强的眼神看起来还在期待那并不存在的可能性。
他冷笑一声。
“看来您知道她的秘密。”Reborn语气笃定,见对面沉默,他又继续说道,“您心里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但还请收起您的心思。恕我直言,从今往后,请您和阿纲保持距离。”
毫无起伏的声音冰冷如霜,仿佛正在筑起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墙将他与纲吉隔断,Giotto脑中一片混乱,未知的惶恐紧紧缠绕他的心脏。
“老师,如果是刚才我的唐突冒犯了您还请您原谅……”
“抱歉,这不是商量。”
“为什么?!”他急了,顿时站起来,“我对阿纲……”
“你是在害她。”
短短几字如重锤般击打在Giotto的心脏,他想要大声反驳,却蓦地没了声音,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Reborn,试图从那张严肃的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证据。
他失败了,一瞬间身体所有的气力仿佛被无助的深渊吞没。
他不明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伤害阿纲,不明白Reborn的语气为何如此笃定,不明白为何连超直感都在告诉自己那会是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四周空间突然出现不稳定的能量波动,波动中央,一道黑色裂缝愈发明显,下一瞬,大量火焰从裂缝中旋转迸发,渐渐形成一个的能量黑洞。
Reborn站起身,瞧着Giotto备受打击的模样,不由得软了些语气。
“首领大人,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很遗憾,因为一些无法告知的原因,你们之间是绝无可能的。”
对方望着眼前的黑洞,迷茫的金眸中透着不甘的挣扎。Reborn迟疑几秒,走到黑洞前再次停住脚步。
“拜托您了,就当,是为了阿纲。”
说罢,Reborn踏入黑洞,身影瞬间没入无底的黑色之中,那黑色的圆圈也旋转着越来越小,直至再次变成一条裂缝消失不见,周围的能量波动重归平静,一切似乎从未发生。
咔嗒一声,厅门打开,纲吉端着一杯刚泡好的茶走进来看见有些失神的Giotto站在中央,而此刻房间内早已没了Reborn的身影。
“呃。”房间内安静极了,纲吉站在原处,端着微烫茶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活动着,“Reborn呢?”
“大概是,回去了。”沉默了几秒,Giotto没有抬头轻轻答道。
“这样啊……那,我先,上楼休息了。”
“嗯。”
轻促的音节结束了这场简短的对话,纲吉顿了顿,端着茶水离开客厅,揣着复杂的心情回到自己的卧房。
除了食物,房内的物件陈设一如前几天离开时的模样,就连彭格列齿轮也摆在桌子上,刚刚放下茶水,齿轮里的小狮子就迫不及待地冲进纲吉的怀中。
纲吉坐在椅子上,笑着与纳兹互动片刻,嘴角的笑意很快就被满腹的心事所取代,整个脑中也被客厅内那个失魂落魄的人影所占据。
咚咚咚。
轻缓的敲门声打断了纲吉的思绪。
“请进。”她答的轻快,突然攀升的心情似乎在期待什么,然而当她看到推开房门的G,不由得有些失落。
“是G先生啊。”纲吉扬起笑脸,“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就来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G站在门口,神情看起来有些不太自然。
“没有的,谢谢G先生。”
“啊…呃…”他飘忽的眼神看向纲吉的脖颈,“刚才在厨房看你脖子红了一块,没受伤吧?”
“这个吗?”纲吉伯摸了摸自己的颈部,“最近有些不舒服捏的重了些,已经没事了。”
“受凉了?需要找些药来吗?”
“多谢关心,不过我有带药,而且差不多好了。”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晚些咱们再聊……”
说完,G关上房门离开了,然而不一会儿,房门再次被叩响,纲吉怔怔地看着G在门口支支吾吾地扭捏了半天。
“那个……Giotto说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