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完两个角色的个性，席导让她们放轻松，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慢慢钻研。

“有的事啊，就是越操之过急，越达不到效果。”席导笑得乐呵，“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林知余看了一眼沐雪。

她其实还有些剧本的问题想问问，但是被席导这么一说，便又不好意思开口了。

沐雪接收到视线，对林知余摇了摇头。

不知对方是没明白她的意思，还是无心替她打开话题。

这一餐饭里，几人没再聊工作，内容大多集中为席导和沐雪叙旧。

席克陇好像对夏允闲有点印象，问她以前演过戏没有。

夏允闲说有。

这倒是让林知余惊讶。

她知道夏允闲有表演经验，但舞台上的表演也是表演，她不知道她还演过戏，以为最多是录过微电影一样的MV。

“是一部情景喜剧。”沐雪说，“她在里面就是一个捧哏的，没什么参考价值。”

“那也不错。”席导笑着说，“都是经验嘛，年轻人，路还长。”

他看向林知余，“那这位呢？”

林知余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学过表演，也没有演出过。”

席导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嗯……我大概也猜到了，你身上的气质可跟圈里人不太一样。”

“气质？”

“现在的很多演员，演戏都没激情，没想法，更没有灵气。”席导叹了口气，“都公式化、模式化了，像是一个工厂生产出来的成品，假的很。”

沐雪在一边说：“她还是个学生呢。”

席克陇：“确实有种学生气，但说不好是坏事还是好事。”

又过了十分钟，席导接了个电话。

他站起来，“那你们慢慢吃，我就失陪了。”

沐雪也站起来，“我送您。”一边右手在身后，朝林知余她们做了个“过来”的动作。

这是让她们俩也一起送送导演。

两个人赶紧跟过去，却被导演抬手制止，“不用了。小雪你送送我算了，别整那套。”

话虽这么说，夏允闲和林知余却没有回到座位上，她们跟在席导后面，大概三四米的距离，不算远也不太近。

这个距离，刚好能听到沐雪和席导的说话声，又不会听清说的内容。

只是在席导上车时，林知余听到了他今天的最后两句话。

席克陇对沐雪说，“璞玉虽好，但打磨起来也要费一番功夫。”

林知余莫名觉得这是在说自己。

席导又对两个女艺人招招手，两人凑上前。

“还有一点你们要记住，这个电影你们两个都是一人分饰两个角色。”

一人饰两角，林知余是知道的。

她除了要演素蛾，还要演盗墓贼章蔷，章蔷是素蛾的转世，和素蛾长得一模一样，却没有素蛾的记忆。

但是夏允闲饰演的，不是一直都是东盈吗？

东盈死后，怨念化成厉鬼，在古殿里等了素蛾一千年。

一千年后的东盈，依然穿着一千年前的衣服，保存着一千年前的记忆。要说变化，只是由一个高高在上的妃子变成了无法超生的怨魂而已。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玄机？

夏允闲同样想不明白，但沐雪没有给她们时间讨教，就把两人带到了摄影棚。

这是今天的第二个流程。

——拍照营业。

就算是没有通告，艺人也要通过各种手段加强和粉丝的联系，其中最常用的一个方式是：拍一组美美的照片发微博，再随机回复几个粉丝的评论。

今天，沐雪把她们带到这里来，就是要给她们拍照。

这个摄影棚远离城区，开车要一个多小时。

到了地方，林知余觉得，远有远的道理。

这里环境安静，空气清新，草地青翠欲滴，和远处的山峦相得益彰，带着大自然的气息。

这种背景是室内的人造草坪无法相比的。

虽然两个人都在今天拍照，但是拍摄的主题却不同。

夏允闲在室内拍，形象是仿生机器人，俨然一套科技大片的架势。

林知余则在户外取景，镜头里她是一个穿白衣的邻家小女孩，照片也是自然小清新风。

两人做造型的地方也不一样。

林猜到夏允闲的造型可能会很复杂，但是没想到那么慢。

她化好妆换好衣服，隔壁的夏允闲还没出来。

室外的道具摆放好，隔壁的夏允闲还没出来。

她拍完全套一共十二张照片，那边刚刚开始。

林知余拍照片的过程不算顺利。

首先是化妆。化妆师非常有想法，全程没有问过林知余的意见，整个上妆过程非常沉默。

化妆师也很敬业，给林知余搓了死皮，拔了旁逸斜出的几根眉毛。

林知余痛得龇牙咧嘴。

二十分钟后，化妆师一句“好了”，林知余简直如蒙大赦。

她恨不得立刻拍完照片回去休息，但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又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化妆师的技术化腐朽为神奇，将林知余原来的素丽路人脸变成了清纯小美女。走在路上，回头率至少上升两个档次。

这个妆容厉害的地方在于，整体的妆感不重，看起来鼻子还是那个鼻子，眼睛还是那个眼睛，可偏偏哪里都不一样了。

林知余想了想，大概就是原生相机和美颜照片的区别。

“人靠衣装马靠鞍。”林知余小小声感叹。

接着就开始了一波三折的拍摄过程。

专业的摄影并不是一键成片，摄影师要找N个角度，前后左右远近各来一张，后面修图时再挑选出一张最完美的成品。

被拍的人要摆N个pose，且因为主题较为日常，林知余要刻意地做出不刻意的内容。

这对她这个半吊子演员颇有难度。

被摄影师调整了好几次，不是说她动作不对，就是说她表情僵硬。

大到两脚之间的间距，小到眼神往哪里看，林知余的脑子在清醒中混沌，甚至开始思考哲学的意义。

她的一个问题差点惹火了摄影师。

林知余说，“这两个动作，唯一的区别就是一张手指伸了两根，另一张伸了三根，为什么要拍两次？”

摄影师评价她“是个没有艺术细胞的人”。

中间沐雪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摄影师表达了自己的悲观看法，说：“我不认为你这个新人能演好戏。”

了解到前因后果，沐雪给林知余举例，“你养过猫吗？”

林知余摇摇头，“这跟猫有什么关系？”

沐雪说，“现在的粉丝都喜欢搞养成，把偶像当做自己的孩子或者宠物，你就想想你身边的年轻父母和萌宠家庭，他们是不是特别喜欢给孩子拍照？”

林知余回忆了一下朋友圈，发现确实是这样。

“你们拍的这些照片，实际上确实是营业没错，但在粉丝看来，就是见证你们一步步走来的历程。”沐雪拍拍她的肩，“加油吧，璞玉。”

林知余受教了，回到位置上给摄影师道歉。

摄影师也没那么不好说话，为了帮林知余找到状态，问了她几个生活问题。

然后对她说，“你就当是这个是毕业照片。”

林知余想象了一下，终于摆出合格的动作。

拍完照片摄影师在修图，林知余加了摄影师微信，方便后面发照片，就和沐雪一起去夏允闲。

房间内是和室外截然不同的天地。

被聚光灯照着的舞台上，摆放着科幻感十足的道具，大型齿轮，交错的电线，LED屏，整个画面由蓝、白、银的色调组成，让人感觉陌生又遥远。

画面的中心是夏允闲扮演的仿生机器人。

她身上的衣服棱角分明，泛着金属的光泽，林知余甚至担心那“铁皮”会划伤她的皮肤。

她的身后连接着一根电线，电线另一端是个电子屏幕，上面是红色的四个大字：

“程序错误。”

夏允闲涂着银灰色口红，带着一副半透明发光眼镜，眼镜下面是一双冷漠到极致的眼，蓝色的眼线线条干净利落。

在摄影师的指令下，夏允闲变化了几个动作。

甚至不需要说具体的手势，面部朝向，夏允闲就能自动地找到最佳的角度，摆出表现力最强的pose。

有一个瞬间，夏允闲转到林知余这边，视线和她对上。

夏允闲表情依旧冷冷的，十分疏远，没有一点变化。

林知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夏允闲，是昨天那个黏着她摇尾巴的夏允闲。

夏允闲拍完还要换衣服，卸妆，又得好长时间。

趁这功夫，沐雪从包里拿出手机，给林知余发了条信息，一边说，“公司给你注册了个账号。”

沐雪发过来的是张图片，写着微博名和密码。

名字是“林知余LZY”。密码是昨天的日期加上名字拼音。

“这个以后就是你的微博账号了，今天拍的照片一会儿卡17：20发上去。”

林知余点点头。

沐雪说，“以后你可以发点生活照片，拉进和粉丝的关系。但是有的东西千万不能发。”

林知余登上微博账号，“比如呢？”

“比如负面情绪，比如骂人的话，比如你们的行程。”

“好的。”林知余翻看主页，发现她的信息都填好了，只是还没有发微博。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

“我怎么有二十万粉丝？”

沐雪笑了笑，“公司给你买的。”

这时，夏允闲刚好换完衣服。她走到林知余身后，瞥了眼页面内容，一边拿出了手机。

沐雪蹙眉，微微察觉到一丝不妙。

“先别关注。”

夏允闲疑惑地抬起头，手上动作不停。

她按下关注键，一边说，“已经关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