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看见那刃口相接劈出的火光,便指给苗雁看:“穿红衣的那个着实厉害。”说话时才意识到只有他穿了一身红衣,格外显眼,也就不自觉地把“红衣”说了出来。
苗雁看过去,正见那郎君把正面转过来,认出是贺少瞻,顿时想到一事:“那家伙前天得的赏赐,今天当然要穿过来给圣上看看!不然岂不落了圣上的面子。”
她以为姜玉初早看清了人,才直言“那家伙”。
姜玉初听她说“那家伙”时,才看清是贺少瞻,手指“嗖”地一下收了回来,怎么回回不长记性!
贺少瞻就爱舞刀弄枪,骑马射箭,这可是他的强项,她偏偏每次都觉得人耍得好!
姜玉初心虚,左右看看,发现大家目光都盯着别处,没人在意她刚才的夸奖,稍微松了一口气,马上又看御座那处——雪蘅虽离得远,但人心虚时就会下意识看最关注的那个人。
只见雪蘅站在皇帝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微微侧身便正面对着她,离得太远,看不清他表情如何。
她刚刚看过去,便见雪蘅转头看向场内,似乎并没注意到她这边的动向,只和众人一起看场内表演。
姜玉初心想离得那么远,他还要时刻关注着皇帝等人,肯定注意不到自己,心里那颗石头便彻底放下来了,只是这回谁也不夸了,只听着一旁苗雁在那儿叹来叹去。
一会儿:“越发精进了!”
一会儿:“这些人行不行啊!怎么两个都斗不过一个!”
也不知她到底站的哪头……
傍晚时分,大家都累了一天,各自回营歇息。
雪蘅的侄子临行前找姜玉初,说是若碰见了她堂兄姜晗就给带句话。
姜玉初正好知道姜晗也在此处,便出营多走了几步,往姜家营中去找姜晗了。
姜晗听了带的话,便笑嘻嘻地问:“妹夫可知道?”
姜玉初:“你和雪千睿说的什么暗语?跟我讲明白了,我自然不告诉他。”
姜晗:“就是本书名,这有什么好暗语的?他叫我给他买本书,好好读书呢。”
姜玉初:“你们两个混在一起,就是吃喝玩乐,我还能不知道?不然怎么不让雪蘅给你带话?”
姜晗瞒不过,若是不说清楚只怕姜玉初告诉雪蘅,便笑着道:“那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更不能告诉妹夫,不然他得打死我。”
姜玉初便凑近听了,一听,果然瞪大了眼睛。
姜晗只求她保密,得了话便让人送姜玉初回去。
姜玉初没让人送,道“只有几步路,还能走丢了?”便带着春杏自己回去了。
就这么几步路,确实没走丢,却半路遇见了贺少瞻。
贺少瞻穿着御赐的一身红衣,很是显眼。
姜玉初一抬眼便看见了,赶紧要回去找姜晗,却被贺少瞻拦住了。
姜玉初只好退后两步,喊了一声:“世子。”
贺少瞻终于见到了姜玉初,百感交集,明明几个月而已,却仿若隔世,不知说什么好,只道一句:“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姜玉初无奈:“很好。”
贺少瞻见她少话,便道:“我也还好,最近我办了个大案子,圣上都说好,所以这次狩猎表演让我领队了。”
姜玉初商业夸赞:“世子勇武,未来可期。”
贺少瞻:“那你觉得我现在……是不是比以前进步了很多?”
“世子将来一定能更上一层楼,祝世子前途似锦。”姜玉初并不说是不是进步了,只捡那祝福话说,说了两句便道,“如果没事的话,请世子让一步。”
贺少瞻却不让步,而是犹豫着问道:“雪府送了个喜鹊登梅根雕给我,你知道吗?”
姜玉初有点莫名其妙,送个根雕不是很正常吗?但既然问了,只怕另有玄机,便既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只道:“人情往来送礼什么的,雪府自然也是有的,不过经我手的礼单太多,一时我也想不起来,不知世子有何疑问,回头我问问承办的人?”
贺少瞻看她的样子,心里便已猜到了答案,只因那份礼是单独送的,还亲手送到他手上的,必然是府上人有所交代,才会送到他手上。
“是一颗百年黄杨的根雕,特意送给我的。”贺少瞻说到最后两个字,约莫有点咬牙切齿了。
姜玉初正在回想是不是有什么喜鹊登梅根雕,不知哪里得罪了贺少瞻,听他这样一说,立刻想起飞雨那晚急着跑去拿根雕,听说雪蘅要送人,原来就是这玩意,还送了贺少瞻……
但雪蘅干的事,她总不好拆台,便莞尔一笑:“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
贺少瞻很确定:“我明白了,你不知道。”他爬过的树,连根挖了不算,还要把根做成根雕送他手上,让他看看那颗承载过他和姜玉初回忆的老黄杨变成死物,叫他好好看看。贺少瞻定定盯着她,“你不知道却说知道,是故意帮他气我的?”
姜玉初心想雪蘅肯定是故意气他的,可自己不是啊!不过话说回来,夫妻一体:“……你想多了,我和我夫君都不是那种人。”
“我只认你不是那种人。”贺少瞻直接把雪蘅排除了,只认姜玉初还算个人,心里一桩事情了了,他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递给姜玉初,“这个给你。”
姜玉初愣了一下,低头看是什么东西。
便看见了一本书本,页面一行大字《菱花缘》,是书名;下面有一行小字“山下人”。
一看见这署名,姜玉初便露出惊喜之色,但脱口而出:“他不是早死了吗?”
她最喜欢的那本书生和千金小姐的话本,署名便是山下人,那一本传到京城之后,成为闺阁女子人手一本的火爆话本。
可之后这人就销声匿迹了,都说此人早就死了。后头借他名字出的话本,也都是伪本。
贺少瞻知道姜玉初喜欢,自然也知道一些,只道:“我找人看过了,几乎能断定是他的新话本,就让人抄了两本。”
姜玉初听他说,便知十有八九是真的没死,有点想要,但她禁受住了诱惑:“我现在不喜欢看了。”
若是贺少瞻能拿到,她迟早也可以想办法拿到的,不急于一时。
贺少瞻笑了一声:“你是怕雪蘅误会吧?你别说是我给的就行,我知道你喜欢,你何必怕雪蘅,难道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敢让他知道?”
姜玉初正要解释:“我……”
正说到这一处,突然不远处有女子一声惊呼声。
姜玉初回头一看,只见云盈盈和两个陌生女郎站在丛树旁,齐齐看着他们。
姜玉初顿时心道“糟糕”,至于怎么个糟糕法,她一时也不知,但只要知道惊呼的女子是云盈盈,她就明白好不到哪里去。
姜玉初当机立断,把贺少瞻递过来的话本推了回去:“我不要!”
……
今日贺少瞻回营之后,云盈盈刚去找他,却见他的贴身小厮吉祥跑过去耳语了几句,贺少瞻披衣就出去了。
云盈盈便跟了过去,却见贺少瞻去拦姜玉初了。
她心中恨恨。
姜玉初都嫁人了,贺少瞻怎么还是只看姜玉初不看她!嫁了他人的姜玉初她都比不过,把她衬得一无是处!
但凡姜玉初有风吹草动,他便把她晾在一边,难道她天天跟他面前献殷勤都白献了吗?
这一处本来无人,云盈盈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女郎,大约是哪家小姐,便佯装丢了一只耳坠,请两个女郎帮忙找一下。
那两位小姐正一处走来,看见一个柔弱的姑娘急得到处找耳坠,便好心帮她一起找。
云盈盈便引着二人说之前就在这条路上经过,肯定就是丢在这儿的。
那两位小姐便沿着路找,才没走两步,一个便推另一个:“你看那是不是场上穿红衣的?”
今日贺少瞻一身御赐红衣出尽风头,等回来之后该打听的都打听到了,都知那就是抓了人贩子立了大功的贺小侯爷。
另一个见了,只道:“好像是贺小侯爷,可他对面的女郎是谁?”
这时,云盈盈闻声看过去,便是惊慌地一声:“那不是雪尚书的夫人吗?!”
她像是看见了熟悉的不可思议的人似的,惊慌地道破姜玉初的身份之后,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更加惊慌地看向两位小姐,解释道:“对不起,我、我可能认错了,雪夫人怎么会和我家小侯爷还有联系呢?这件事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
话刚说完,贺少瞻便把什么往姜玉初怀里一塞,直接往三人这边来了。
贺少瞻不怕云盈盈误会,反正认识,之后有的是时间解释,却怕陌生女郎误会,怕再因自己毁了姜玉初的名声,这才急着赶来解释。
他先对云盈盈道:“我碰见了熟人,就说了两句话。”转头又对两个陌生女郎道,希望她们不要乱传。
回首再看姜玉初时,哪还有姜玉初的影子,姜玉初早带着春杏从另一侧道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