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睡意朦胧间的丝丝一听到捡菌子,一下子就清醒了,忙答应着爬起来,穿上衣服去刷牙洗脸后便跟香芸出门了,此时天才蒙蒙亮。来到林子里,听到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原来还有比她们来得更早的人。
香芸知道菌子都喜欢长在落满松针的地上,拿根棍子在松针上刨一刨,一窝菌子就出现在眼前,丝丝兴奋地扑在地上,将菌子一朵朵摘下小心地放进篮子里。
等到太阳出来的时候,篮子里已经装得满满的了。她们准备出去了,突然,从山的另一边转出两个人来,丝丝一眼便认出来了,是丁玲玲和她妈春梅婶子。丝丝忙转过身去,她不想被丁玲玲认出来,丁玲玲家就在黄姨父家后边,被她认出来了,那黄姨父一家肯定也就知道了。
“香芸,你们也在这儿捡菌子哩。”香芸时常到翠娇家去,所以她们都认识。
“是啊,春梅婶子你也来这山上捡菌子,怕是起了个大早吧。”清水村到这山上来有三四里路。
“是啊,我们四点多就起来了,打着手电筒来的,到这里天都还没亮,怕来晚了菌子被太阳晒蔫了。”其实是怕被人捡光了。
她们渐渐走近,丁玲玲一直盯着丝丝看,“香芸姐,她是白丝丝吗?”
香芸刚刚看到丝丝的转身,明白丝丝的意思,便说:“不是,是我在城里的表妹。”
谁知那丁玲玲一把抓住丝丝的手臂,将丝丝拽了过来,“你就是白丝丝,虽然变了些,但是我还是认得出来的。”
丝丝只得干笑一下,“玲玲,你抓得我手好疼啊。”
“果真是你,白丝丝,香芸姐,你干嘛要骗我?”
“我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丝丝,真的是你啊?你的病治好了?怎么没在青山家里见到你啊?”春梅一连问了好多问题。
“春梅婶子,我昨天遇到香芸姐,就到香芸姐家来了,你回去可别去告诉我姨父姨妈呀。”
“这么说你还没回去啊,赶紧回去看看吧,你家建了新屋子,漂亮得很。”
丁玲玲还想和丝丝说话,被她妈叫道:“玲玲,太阳出来了,我得赶紧去镇上把菌子卖掉,你赶紧回去做饭。”丁玲玲只好跟着她妈走了。
在回去的山路上,“丝丝,你真的不打算回姨父家去看看吗?”
“我想去啊,但是我不好回去。”
“其实也没什么,姨父姨妈当初也想着你跟着城里的有钱人能治病,他们还是念着你的,他们想联系你但是怕收养你的城里人介意。”
两个人说着就回到家里了,依照往常,香芸也会把捡来的好菌子提到镇上去卖,但是今天她就不去卖了,她打算把一些新鲜的鸡枞菌洗干净切了炖鸡汤,其它的菌子就用来晒干菌子。
吃了早饭后,香芸和丝丝正在院子里晒菌子,就听见有人远远地在篱笆外喊:“香芸,你在家吗?”那声音是非常的熟悉。
“在。”
一会儿,一个人转了进来,是翠娇姨妈。丝丝和翠娇互相盯着看了一下,还是丝丝先开口:“姨妈。”
“哎呀,丝丝,真的是你啊,春梅告诉我说在山里看见你,我就赶紧过来看看。你咋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呢?”
“我昨天下午在镇上遇见香芸姐了,就来这里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和姨父。”
翠娇走了过来,拉着丝丝上上下下地看,越看越喜欢,“丝丝,你的病治好了吧?我看你气色好了很多,比以前还标致。”
“我好了,现在很健康。”
“那就好,这样想着当初让你跟别人走也是对的。”翠娇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香芸见状,忙打岔进来道:“姨妈,你还没吃早饭吧,就在我家吃吧,我们家炖了鸡汤。”
“我吃过了。”
“再吃点嘛,用菌子炖的鸡汤香得很。”
翠珍在屋里听到翠娇来了,早已进厨房去盛了一菜碗足足的鸡肉菌汤,招呼她这个妹子进屋去吃饭。翠娇也就没推辞了,乡下里亲戚之间窜门坐下吃饭时常有的事。
“丝丝,等下跟我回去看看呗,家里盖了新房子,还给你留着一间房子呢。”
丝丝自然是不好推辞,而且她还是想回去看看的。翠娇吃完饭后,就领着丝丝往清水村去了,一路上翠娇自然是问丝丝出去以后的情况,丝丝主要讲了治病上学一事,就说自己治好病后就在E城的学校住宿,至于张珩那边的事则没提。翠娇听了,啧啧称叹丝丝遇到了好人家,自然是十分高兴。
穿过一片田野,来到河边,丝丝远远地看见矗立在河边的一幢白房子,想着也就是黄姨父的家了。走到跟前,看清楚这是一幢三层的楼房,白色的墙,明亮的玻璃大窗,冻得平整的地,堂屋里还贴着地砖,看着比以前矮小灰暗的小屋子可洋气多了。
黄姨父见到丝丝,自然也是很高兴,一来丝丝看起来比以前健康洋气多了,二来这漂亮的房子也是托丝丝的福才建的,所以看到丝丝别提有多欢喜,忙要去杀一只鹅来款待丝丝,丝丝看着漂亮的大鹅不忍心,拼命地阻止,他答应着把鹅放了。结果等思思跟姨妈上楼看房间去了,他又把大鹅杀了,等丝丝看见时已经是一只去了毛的肥鹅了,丝丝无奈地摇摇头。
丝丝也见到黄冬生了,一年多不见,他一下子就窜高了一截,他快十五了,在芙蓉镇中学上初三了。也许是因为长大了,也许是因为一年多没见,他站在丝丝面前竟然有些腼腆。以前,丝丝是他家收养的妹妹,那时候她瘦瘦的,穿着跟他一样劣质的衣服,虽然漂亮,但也只是个漂亮的乡下丫头,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丝丝,那么干净时尚,根本不像他家的妹妹,所以他也不敢随意在她面前说话了。
“丝丝,你这次回来,你那邹阿姨知道吗?”黄青山问。
“不知道,邹阿姨的儿子心情不好,她陪儿子出去散心了,我才悄悄溜回来的,所以请姨父姨妈千万不要告诉她。”
“我晓得了,我们不会告诉她的,你就安心在这里住几天,好好玩一玩。”黄青山知道邹美娥不想他们再见丝丝,这他也完全可以理解,她花了二十万带走了丝丝,自然是不想丝丝再联系以前的养父母,换他也一样。
翠娇给丝丝收拾了一间房,铺好了床,丝丝自然也就住下来了。翠娇新建的房子有卫生间,上厕所洗澡都方便多了,丝丝当晚就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翠娇给她找了以前她穿的旧衣服,她当作睡衣穿了,然后像以前一样到河边去把衣服洗了。
次日,丝丝从书包里找出带来的衣服换上,下面也是一条牛仔裤,上面是一件粉色的体恤,外加一件米色的带帽子的棉质短外套。
“丝丝在家吗?”一听那响亮的声音就知道是丁玲玲的声音,过了一年多,她的声音还那么有辨识度。
“丝丝在二楼。”下面是翠娇的回答声。
一会儿,就听见丁玲玲噔噔噔的脚步上来了。丁玲玲和白思思是同学,以前在芙蓉镇小学一起从一年级上到五年级,丝丝去E城后跳过六年,现在上初二了,那么丁玲玲现在就是在上初一。
“丝丝,我来找你玩。”
“好呀,进来吧。”
丁玲玲一屁股坐在床上,在乡下这样随意的情况是常见的,但此时丝丝却下意识有些紧张,随后又觉得多余,现在这里是清水村。丁玲玲缠着丝丝问她这一年多去了哪里,在哪儿读书,丝丝简单地回答了一下。
“丝丝,说真的,真羡慕你,你能在大城市上学生活,你看你现在变得跟电视里的女生一样漂亮洋气,我要是像你一样,也被人带走该多好。”
“什么呀,我还羡慕你呢。”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在这村子里生活,吃得差,穿得差,还要干这活干那活儿。”
丝丝便也再多说,她如果能有个家,家里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安安定定的,她才不要她这颠簸飘零的人生呢。
“丝丝,你这件外套真好看,我在一部电视剧看到一个女生穿了件和你这件一样的衣服,布料摸起来也好舒服。”丁玲玲拉着她的外套摸来摸去,摸了衣襟摸袖子,“丝丝,可以借我试一下吗?”
“可以。”丝丝把衣服脱了下来。
丁玲玲立即把衣服套上,在衣柜的镜子前晃来晃去,看了前面看后背,怎么也舍不得脱下来,“可惜鞋子太不搭了。”
她一眼瞥到思思晾在阳台上的运动鞋,那双运动鞋是去年秋天沈璐带丝丝去商场买的,花了好几百,质量款式都很好。此时丝丝还穿着拖鞋,昨天晚上睡觉时把鞋子晾在阳台上吹吹风。“丝丝,可以借你那双鞋搭配一下吗?”
“可以。”
丁玲玲几步奔过去,将丝丝的运动鞋穿上,这下子怎么看怎么协调,怎么看怎么舒服,漂亮时尚大方。丁玲玲舔着脸问道:“丝丝,我今天要跟我妈去走亲戚,可以借你的衣服和鞋子穿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