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会结束后,赵慕茹好好地把所有姑娘送了回去。晚上元成山回来的时候,先去找了祁清怜,也不知道祁清怜说了什么,那天晚上元成山竟然没有找他们兄弟两个问话。不过祁清怜向来御夫有道,元北庭不欲深究,乐得自在。
翡礼国近期与平津在商路问题上争执不休,司清雨为着这事头痛许久,商量众大臣说了这件事许多次,以立场划分分为两派。
一个是主和派,毕竟那条商路离平津首都较远,更何况那边风土人民迥异,不好派人打理,给翡礼也算是物尽其用。另一派则是主战派,他们认为,若是翡礼不识好歹非要以小国之躯跟大国争抢,那么我们就打,直接让翡礼覆灭,就不存在所谓谈判与否了。
双方争执不下,吵到激烈处都开始以“卖国”“歹心”等论处,每每都需要司清雨喝止才停息,左右没个结果出来。
今日司怀昀正在府中看书,元北庭从府外进门:“我方才在外面听说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司怀昀抬眼:“是么,那先说好消息。”
元北庭:“悯宣找到了人帝方鼎灵玉的消息,是在‘璇玑阁’中,一个月后作为拍品之一进行售卖。”
司怀昀似笑非笑:“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元北庭神色晦暗:“知道,总不过是那些达官贵人的极乐土、风流地,取了个附庸风雅的名字罢了,其实不过一个花楼。”
司怀昀挑眉:“很懂嘛。”
元北庭惊了一跳,低声呐道:“没去玩过……”
司怀昀轻笑不语,听着元北庭接着道:“按说人帝方鼎的灵玉这种神器,不是人人都识得的,但很奇怪,这璇玑阁居然大张旗鼓地张贴出来,引得多方竞价,如今还没开始售卖,黑市里的价都炒到天上去了。还是瑶儿告诉我,就是那妖王指认那是人帝方鼎的灵玉的,她作为神器守护者,自然对其他的神器有所了解,不清楚她为什么非得当这个搅屎棍。”
司怀昀垂眸想了片刻,璇玑阁这地方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竞价方式是什么?”
元北庭:“炼药,当场炼药,所炼丹药皆归璇玑阁所有,其中品阶最高者得灵玉。若是以此竞价我倒是不担心,到时候就让药轩子和毒坛子抽空去一趟。”他将璇玑阁关于灵玉的资料给了过去。
司怀昀仔细翻看:“药宗?”他的手指在上面点了一点,“如此你还有把握吗?”
元北庭:“他们兄弟俩就是出身药宗,不过药宗培训人的规则太严苛,毒坛子身上至今还有药宗下的药蛊,据药轩子所说除非下蛊者驱动,否则连药蛊的位置都找不准。”
“总归还有一个月,这事不急。”司怀昀放下卷宗,“坏消息呢。”
“刚刚从西域传来的消息,翡礼国的泉水向我国高价出售,周边百姓不胜其扰,如今西域那边都在主战,甚至有自发的起义,说要灭了翡礼的国。总之,一摊水是彻底被搅浑了。”
司怀昀眨了一下眼,笑道:“这不是两个好消息么。”
西域有一淡水湖名‘本岩湖’,宽百里,深千尺,是西域最主要的水源来源。刚开始这本岩湖是归属于明渊的,只是向周边地区售卖水源,离本岩湖越远的地方水价越贵,最贵的已经货比黄金。
在明渊覆灭后,这片湖划给了翡礼国,这群常年买不起水靠偷的穷鬼一下有了一座黄金矿,立马跟这辈子没见过钱一样把价格提到了原来的十倍,弄得周边怨声载道。
此时朝堂上已经吵了起来,自然还是两方争执不休。赵工觉就是西域人家,自然知晓水源对于西域的重要性。这些年翡礼也没对周边做过什么好事,早就是声名狼藉,欠得周边都恨不得把翡礼揍一顿扒了皮。
赵工觉的妹妹就是为着这翡礼太过跋扈才死,所以他格外激愤:“这翡礼原来就作恶多端,不动他是因为那荒郊野岭,荒芜蛮地难以管理,如今他既有了本岩湖,为此一搏也利大于弊,有此灵泽,百姓也好安居。”
立马就有拒战的反对:“他的北边还有更凶恶的北戎,那说是吃人血肉为生的,难不成我们要与那群人划分边界,那时西域的百姓岂不更不得安宁。”
这火头一着起来就没完没了,司清雨只觉得自己的头又要痛了。
这皇帝当了一天是有滋有味,久了就不堪其苦,司清雨看向了把这个苦递给他吃的大哥,唤道:“大帅。”
司怀昀听这些千篇一律的争吵有些无聊,于是走了神,被旁边的元北庭推搡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道:“臣在。”
好在司清雨并不在意,问道:“现下翡礼国周边的都要对其兵刃相向,大帅早年在西域游历,认为这个时候我们如何。”
司怀昀:“我们自然是不跟他们抢这块地盘的。”
看着赵工觉又要说话,司清雨怕他扰了规矩,便看他一眼。赵工觉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是唯陛下马首是瞻,于是立刻按捺住自己。
司怀昀看他御下有方,笑了笑,接着道:“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摆着架势过去。反正西夷这帮逢年过节就要互拔刀剑,杀几个人增进感情,我们倒不必淌这趟浑水。”
这下在座的各位多多少少听出了他的意思,他们西夷这帮一个娘胎生出来的一个德性,就算是跟着他们一起把翡礼打下来,到时候几国纷嚷,恐怕谁也不肯让步,最后还不是要为了本岩湖吵起来。到时候打得没完没了,跟这群小国闹来闹去,平津的脸面上还不好看。
周遭议论纷纷,仍然没得出个章程来,司清雨便让他们散了。
元北庭跟在司怀昀身边,悄声问他:“你方才走什么神。”
司怀昀回想片刻:“只是想好久没去桃花源了,不知当初酿的桃花酒此时已然香飘几里。”
他们刚走出门,内侍就跑出来传话:“王爷,陛下叫您进去说话呢。”
元北庭幸灾乐祸:“如今,只能我一人先去替你尝尝那桃花酒了。”
司怀昀瞥他一眼:“你就在外头等我。”
元北庭造反都不过三秒,含着笑意微微躬身:“谨遵。”
司怀昀进了门,就看见赵工觉在里头,看见他行礼。司怀昀回了礼,随即司清雨便赐座与他。
司清雨单刀直入道:“大帅方才不好说话,如今能说了吗?”
司怀昀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赵工觉,司清雨与他对视上,点了点头:“大帅此时已然不必顾及,但说无妨。”
司怀昀便道:“只是臣这计,多少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的。陛下也知道,臣这些年游历在外,看得东西混杂不堪,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恐污了陛下的耳朵。”
司清雨:“若是实在不行,就当兄弟之间听个乐呵,又有何妨。”
“既然如此,臣就斗胆,胡乱说说,”司怀昀道,“如今要我们同那西夷一起,是万万不可行的。一来是上不了台面,二来是解决不了问题,百害而无一利,吃力不讨好。”
司怀昀看向赵工觉:“还请赵参领想想,如今我们同翡礼国还有什么争执。”
赵工觉自然知道:“自然是一个本岩湖还有一条商道。”
推此及彼,赵工觉立马想到:“若是翡礼没了,恐怕还有别的西夷还要争这条商路,兜兜转转还是毫无章法。”
“不错,如今我们和翡礼国不是还有一个争执不休的商路么?按照翡礼国那三瓜俩枣的兵力,定然是扛不住周边动乱,我们不需要让他覆灭,反而,我们要让他存在,让他成为一堵墙,成为一条连接外界的管道。”
司清雨一下就醍醐灌顶:“你的意思是,我们去扶持他们,若是周边看见翡礼背后是平津,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翡礼背后依仗这平津,等他反应过来,他的生死自然就全在平津的手上,让他生就生,让他死就死。只要他们的可汗不是个傻子,就该对平津言听计从,只要不逼得太急,翡礼至少八十年都要受制于平津。
“陛下英明。”司怀昀道,“不过我们还要多做一些事,封锁相关消息,要让翡礼国知道这仗是非打不可,也要让周边那些知道,这水价是决计降不下来的,不然翡礼国要是再把水价降下来,我们可就不好办了。”
简单来说,就是把这碰撞的火星子惹得再大些,最好是不共戴天,把新仇旧恨一起算上。
这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缺德法子。
司怀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他在周边瞧不见元北庭,正要动用手腕上的印记找一下,就见一个侍女过来向司怀昀行礼:“太后娘娘请王爷去慈宁宫一叙,国师已被叫去了。”
如今的太后是司清雨的生母,也就是福妃娘娘。当年的福妃娘娘出身低微,生了一副楚楚动人的样貌,也有自知之明,从不让自己的儿女争尖出风头。大概就是生来命好,不费吹灰之力就坐上了这张所有人惦记的宝座。
他进慈宁宫时,正瞧见元北庭坐在镜前,从头到脚的不知所措。
耳饰被换了新的,头上也被簪了许多花花绿绿,左右围着太后和司瑶染以及大大小小的侍女,好像误入了盘丝洞的唐僧。
早年就有人指摘福妃娘娘小门小户,身边没规矩,只不过到了如今又被人赞为性情平和温顺。总归福妃这人没什么架子,同身边的人打成一片,封赏也是流水般的给,敢说除了天子身边那帮铮铮铁骨的忠臣,就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最为忠诚。
司怀昀上前见了礼,元北庭见了他如蒙大赦,连忙从这群脂粉中跳出来走到了他身边,从火坑里逃出来也不曾这样,让司怀昀颇有些忍俊不禁。
太后让他免礼:“都是瑶染这孩子没规矩,让大帅见笑了,也请国师见谅。”她嘴角分明噙着笑,方才就坐在旁边也没阻止,可见也闹得不亦乐乎。
司瑶染上前行了个礼,随即举起桌上的坠子:“大哥哥,你瞧,国师戴着这副耳坠子可好看。”
司怀昀接过坠子,转身在元北庭的耳朵上比了比:“你有没有发现,他戴什么都很好看。”
司瑶染赞同地点头如捣蒜:“不错,天仙就是如此。”
当着司怀昀长辈的面,元北庭不敢再像之前逗小孩子一样不要脸,在后面拽了拽司怀昀的袖子道:“太后娘娘还在这呢,同孩子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司怀昀向太后请礼:“他在长辈面前脸皮薄,还请太后娘娘饶了他。”
太后挥手让司瑶染去后面玩去了。
太后留着他们俩说话,将周遭一群人全部遣退,只留了一个最亲近的贴身侍女。太后让人上了一些点心:“听说前段时间元府召了游园会,是替你们元氏兄弟俩配婚的,可如今游园会已过,竟一点动静也没有。”
元北庭答:“不过是家母染病,替家母凑些热闹。”
太后但笑:“若是热热闹闹生一堆孩子,也是热闹的。当初哀家进宫时,还未与先帝相看,周遭总是冷冷清清的,竟染了病。直到隔壁容嫔生了孩子,我就时常过去看看,病就一点点好了。如今想来,倒是孤独惹的病。”
元北庭知道不是在说自己,但旁边的司怀昀也沉默不语。
太后接着说下去:“哀家非你生母,你是皇长子,哀家一个妃位,你也算不上哀家的孩子。哀家本不想管,可如今你已二十有八,却不婚配,哀家看着着急。哀家知道你比清雨不知聪明到哪里去,是个自己有打算的,今日也不过托大说一嘴,催一催。若是京城有什么好女儿家,大可相看。”
“当初你父皇在世,就成天为着你的事干着急,清雨也不让我们省心,好不容易娶了,还……还娶了那么个东西,我这个做母亲的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司怀昀淡笑:“听说陛下执政三年,后宫仍无所出?”
太后噎了一下,她本就不是个有心机的,被司怀昀一下看破心思,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了当道:“虽说皇帝纳了几个,可却连脚都不往后宫走,他说着是潜心朝政,我瞧着他那意思,是要把贤嫔孩子立为太子。”
如今的贤嫔就是凌贵人,当初司清雨说要把□□的孩子过继到这位的名下,当作她所出,还晋了位分。这位贤嫔是个好性子,娴静淑雅,温良恭德,是凌家的嫡长女。凌家虽然官不大,却也是世代官宦,清流人家。可见司清雨是仔细思量过的。
司清雨自然是不敢跟司怀昀开这个口,太后却有这份心,毕竟如今后位空悬,她就算再平和温淡的性子,也不能说不着急。
司清雨是个痴情种,若是此事搁置个许多年,□□兴许也能改头换面地入了后宫,可无论如何□□不可能成为平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