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岚与江渲对视两秒，率先移开视线往里走去，“又没关门。再说你想进我还拦得住你不成？”
江渲笑了一下，紧跟着秦岚走进了大殿，顺手关上门，如回家一般拉开椅子坐下，伸手拿过桌上刚洗过亮晶晶的葡萄吃了起来，嚼两口还吐槽一句：“……有籽的葡萄到底谁喜欢吃。”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秦岚淡淡开口吐槽一句，在江渲对面坐下，倒出两杯茶，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出乎意料的，江渲含糊反问了一句。
看秦岚表情，似乎觉得莫名其妙，毕竟“因为闲着没事所以来和秦岚闲聊两句”这样的事发生在江渲身上略显奇怪，秦岚总觉得江渲来找他肯定是有正事想说——或者在某个地方给秦岚挖了个坑，过来看好戏的。
“你动作够快，我还当要再等些时日。”秦岚选择转开话题，将热茶推至江渲手边，道：“为了安全，你现在应该在王府，而不是出现在皇宫——总不能真是来找我闲聊的吧？”
江渲嘴上抱怨葡萄有籽，自己却一连吃了五六个不见停，头都不抬，也不回答，秦岚只好叹了口气起身，将那盘葡萄拉向自己这边，道：“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江渲？”
“喂。”吃一半就被人拉走整盘葡萄的江渲显然很不高兴，捂住嘴吐出口中葡萄籽，问他：“你缺这两颗葡萄吗？”
“缺倒是不缺，就是这葡萄放得有些凉，怕你今晚住在茅房。”秦岚淡淡解释了句，重复问道：“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秦岚的语气绝对算不上生硬，也没有责怪之意，只是单纯疑惑，但江渲似乎误会了什么，微微蹙起眉，道：“你不想我来提前说就是了，摆什么脸色。”
秦岚：“……？”
“我何时……”说不想你来了？
但秦岚刚说了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完整说完一句话，就被殿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话音。
怎么又有人来？！总不能是二皇子与三皇子悄悄偷渡回宫，打算杀个回马枪吧？！
听到未知的脚步声后，秦岚与江渲的脸色皆是一变，秦岚率先给江渲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去寝间躲一躲。江渲也知道虽然太后有意要保秦岚，但他明晃晃出现在梧桐宫中终究还是太过，要是有人闹起来太后也难做。
江渲刚离开，梧桐宫大殿的门便被人推开了，在看清来者面容后，秦岚微微睁大眼，很是意外，但他很快整理好面上表情，低头行礼：“参见太后。”
寝间与待客大殿就隔着一层薄薄的屏风，根本拦不住声音，江渲躲在屏风后听到秦岚喊出来者身份时也有些诧异。
太后怎么会来？
太后身份尊贵，手握一半政权，以往无论去哪阵仗都小不了，动辄便是几十个人伺候，如今身边却只跟了位姑姑，显然并不想引起别人注意。
“免礼，起来吧。”太后绕过秦岚在屏风前停下，回过头淡声问道：“既有人不惜强闯皇宫也要来见你，又何必躲躲藏藏，该将人领出来，让哀家也瞧瞧才是。”
秦岚猛地抬头，并未出声，一时分不清太后是在试探还是已经拿捏到把柄。
看着秦岚略警惕的眼神，太后叹了口气，主动开口说道：“能在宫中当值的都是经过严苛训练的侍卫，不但要动若脱兔，更要耳聪目明。你身边那少年来过几次了吧？难不成真当梧桐宫外那些侍卫都是睁眼瞎，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么。”
秦岚：“……”
江渲脸色麻木，默默从寝间走了出来，既已被太后点名，那么他再继续躲着只会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观太后态度，应当仍旧是与秦岚站在一边的，语气中也未有苛责江渲之意，那么今夜应当是个平安夜。
江渲走出后干脆利落在太后面前跪下，道：“参见太后。”
“抬头。”太后站定在原地，没有低头，只垂下视线，看着跪在地上的江渲，声音平和，带着不容置喙。
江渲依太后所言抬起头，目光向下，一言不发。
太后背对着秦岚，秦岚的眼神落在太后身上，握紧了拳，似乎只要一有不对就要出手。
江渲看不到太后表情，也不知她对自己究竟是何态度，只觉太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几息之后才缓缓移开，顺便开口让他起来。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太后身边人在刚进来时就关上了门和窗，此时从一边拉过张椅子来，扶着太后坐下。
太后动作即为规矩，坐在椅子上也挺直了腰背，仪态端庄。
她看着面前这个住在景瑜王府，甚至在她下令加强防卫后依旧能自由出入皇宫的普通少年，眸色深沉。
早在江渲第一回入梧桐宫时就已经有人将江渲的存在禀报给了太后，太后并未打草惊蛇，只让人将江渲查了个底朝天。
江渲在心中思量着回答，还没开口，太后便接上一句“胆子不小”。
“也不知道你的命是不是和你的胆子一样大。”
太后这句话中带着一抹微弱杀意，被秦岚瞬间捕获，往前走了两步，在江渲身边停下，抬头对上太后视线，语气微沉：“太后。”
太后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几息秦岚的神色变化，做了个过来的手势，见秦岚不动，太后身边姑姑便强行将秦岚架了过来。
“这么紧张做什么。看来你们的关系比哀家想象中要更亲密些呢。”太后语气和缓，却如一座高山慢慢向地面压来一样，令人喘不过气。
太后的视线从江渲身上移开，转而落在秦岚脸上，说道：“本来哀家打算给你半个月时间查明真凶，自证清白，以免死罪。”
听到“本来”两个字，秦岚顿感不妙，果不其然，太后下一句话直戳秦岚胸口：“不过现在哀家改主意了。哀家一样给你半个月时间，若半个月后你没能自证清白，那么哀家还是要取走一条命。”
滴答——
一滴液体从树叶滴落至水中，瞬间，叶片被腐蚀，水面被染黑。
“不过不是你的命。”太后的视线慢慢朝一旁偏移，犹如羽毛落地，“——而是他的。”
看江渲神色出现波动，太后满意地扬起嘴角，道：“毕竟五皇子之死不是小事，必须要给众人一个理由，一个交代——哀家需要一只替罪羊。”
“查不出真凶的话，就只能委屈你当这只替罪羊了。”
江渲目光沉沉，一眼看穿太后打算。
在太后眼中，江渲不过一枚可以随时被舍弃的棋子，要不是他和秦岚有点关系，他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丢了也无甚可惜。
借此机会，不但能强迫秦岚行动，还能一观秦岚在已无性命之忧时会做出怎样选择，从心性到能力考验了个遍。
——就是为什么要拉上他江渲？！
太后并未多留，说完该说的话后便带着人悠然离去。
太后走后，秦岚看江渲依旧站在原地，直接走到江渲身边，扯着他衣服后领将人强行拽到了软塌上。
江渲双目无神，跟丢了魂一样。
秦岚嘴角抽了抽，不解问道：“你哭丧着张脸做什么，又不会真让你死。”
“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江渲缓缓转过头，看向秦岚，面无表情问道。
秦岚：“……”
“你若实在不愿被人威胁，假死脱身也使得。”说着，秦岚拉开柜子，从中取出一个小盒，跟戒指盒一样大，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枚乌黑药丸。
“省得这么多人的时视线都凝在你身上，你不痛快，我也不痛快。”秦岚将这小盒转了个方向，让其完全袒露在江渲面前，平静说道。
江渲：“……我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没必要，真没必要。”
销号重开明明更麻烦。
江渲抬手将装着乌黑药丸小盒的盖子合上，顺便把秦岚的手往远推，直至抵到秦岚胸口。
铃秦岚顺着江渲动作收回手，将盒放到一边，看着重新趴在桌上的江渲，语气还算轻松：“这下你可是在争自己的命了。”
被迫结束躺平的江渲自然是一百个个不乐意，语气带着一丝忧愁：“今天诸事不宜，早知我就不来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这事迟早得解决。”秦岚走到江渲对面坐下。
江渲从臂弯中抬起头，看向秦岚，好奇问道：“看你这副模样，莫不是已经有计划了？”
“当然。”秦岚从手边拿过几张纸和一支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秦岚写下四个字：“德妃有孕。”
江渲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半天，抬起头，诚恳问道：“……德妃是谁？”
秦岚：“……”老天爷你把他收了吧。
江渲问出这句话后没两秒自己就反应了过来，高高挑起眉，道：“你那谁，够行的哈，卧病在床这么久还……有实力。”
秦岚：“……”老天爷要不你把我也收了吧。
看着秦岚满脸无语，江渲咳了一声，终于说起正事：“所以这颗种子是谁的？”
“反正不是正版。”秦岚淡淡说道：“种子刚买来四月，宝贝得很，藏着呢。”
“天呐，你该不会是想用这颗种子吸引众人注意，好叫他们忘掉五……的事儿吧？”江渲语气轻挑，轻轻问道。
“你知道手握这颗种子的人的父亲是谁吗？”秦岚问江渲。
江渲更惊讶了，瞪大双眼，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天呐，总不能是你的吧？”
秦岚：“……”老！天！爷！
“好好，不闹了，活跃一下气氛而已。”见秦岚面色阴沉，江渲终于破了功，摆摆手。
秦岚见他终于正经下来，才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