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由年:等我回家再说。】
然后便再无回音,应该是去忙了。
裴晓免随便耍了会手机,篝火晚会就结束了,相比于其他同学脸上喜气洋洋,他没什么表情,好像来也行不来也行。
随后这群同学便和牧场里的小羊一样集合整队,被班主任带上了大巴车。
大巴车走着弯曲的山路,摇摇晃晃下了山。
住读生回宿舍,走读生则在校门口就下了车。
下车第一眼,裴晓免就看见了不远处小车主驾驶的alpha正望着他。
裴晓免若无其事上了副驾驶,“怎么是你来接的我?”
“路过。”裴由年那疲倦的神情很难让身旁的小孩信服,“在学校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啊。”裴晓免后知后觉有点饿,掏出块巧克力掰着吃,“没事。”
然后想起自己发的话,他觉得自己又开始发烧了。
而且烧得不轻,都开始说胡话了。
“晚上没吃饭?”
“嗯。”为了维持自己生人勿进的人设,裴晓免又开始装高冷,仿佛两小时之前发信息的人不是他一样。
“家里应该还有些吃的。”
“嗯。”
“橱柜里也有零食。”
“嗯。”
“冰箱里还有小黑吃剩的冻干。”
“嗯。”
裴由年忍不住笑了,裴晓免沉默,裴晓免疑惑,裴晓免“嗯?”的一声反应过来,感情这人把自己当猫了?
“哼。”裴晓免鼻腔冷哼,嘴巴紧闭着不说一个字。
别以为逗他两句,他的人设就会崩塌。
他和主驾驶这个人只是冷漠的监护与被监护关系,他今年十七岁,而这个人已经三十二岁,年龄差距让他们两个代沟非常大,比东非大裂谷还大。
回想起来,裴晓免并没有好好和这个人聊过天,每次都是裴由年因为杂七杂八的琐事来找他,他从来没有找过裴由年。
“我饿了,我要去餐厅吃。”他懒得和这人计较,率先开口,“每天无聊死了,不是学校就是家里。”
“好,去哪吃都听你的。”
裴晓免用车载导航了店铺之后之后,道:“你什么可以休息?这阵子看上去都很忙。”
“快了。”裴由年专心地开着车,安抚道:“无聊的话可以和同学出去玩,不要老闷在家里。”
“那我去酒吧。”
“不行。”
切,真去了又不高兴。
“没什么地方去,好久没被找麻烦了,没事干,无聊的很。”裴小少爷跟个混世魔王似的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多读书多看报,准备好期末考试。明年要升学了,提前做好准备。”
裴晓免无语凝噎,他只是想多打探些其他的事情。
比如之前的小弟们,再比如他那个亲爹,比如生病的爷爷,其实这些事情都可以他自己去打探,他手机里还有小弟们的联系方式,亲戚朋友的联系方式也有零星几个,要知道爷爷的近况其实很容易。
可没人主动和他讲,他也就不去问,好像他生来就该是这么冷漠的。
生父是个混账,生母不知所踪,没有兄弟姐妹,表兄弟也全都不熟,爷爷曾亲力亲为带过他一段时间,但他刚好生病,印象也模糊了,在茶溪呆的那一段时间,每天提心吊胆却又能在小弟们的家里感受到别样的幸福。
那都不是自己家,裴晓免在无数个放学的傍晚,想要和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一样蹦蹦跳跳回家吃晚饭,听着亲人的唠叨和关心。
爷爷的司机有空会接他放学,但那个时候爷爷还没退休,主公司事务繁杂,每天都很忙,要开会要出差,那个时候还没发育,他长得也不高。小小的裴晓免呆在办公室和自己下五子棋,有一只大手会短暂抚过他的头顶,然后这一点触不可及的温暖会随着脚步声渐渐离去。
裴晓免再没去过公司,那个地方人来人往,和市中心公园没什么区别。
裴晓免在许多人家里寄宿过,有时候是亲戚,伯父伯母,姑父姑母,但他们的孩子不喜欢他,同学朋友家里呆个一两天又会不自在,还不如住在爷爷家的大宅子里,但那个时候的他只是想到属于自己的家。
明明应该是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小少爷,却像个流浪儿似的,既没有爱,也没有钱,有那么一点点钱都要被亲生父亲骗走,导致裴晓免在富人家小孩堆里像个笑话,在贫苦人家里又格格不入。
爷爷就三个孩子,这个叔叔是多年前从福利院抱养的,裴晓免在脑海中搜索着相关的记忆。
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摸着他的头,试图把他揉醒。
“嗯,好。”裴晓免回过神来一看,果然到了目的地——沙县小吃。
“叔叔你吃得惯吗?”裴晓免有些怀疑,毕竟这位叔叔从福利院抱养回家后应该就没吃过这么下档次的东西了。
“这有什么,叔叔又不挑食。”
两人进店后就点了两碗炒饭,裴晓免怕吃不饱,又加了煎蛋和香肠。
“我在茶溪那边经常吃这个。”裴晓免咬着煎蛋,很是满足。
裴由年有些不确定,重复了一遍:“吃这个?沙县小吃。”
“不是。”裴晓免嚼着嚼着停顿一下,说:“那个店叫少县小吃,有时候老板炒饭盐放多了,很咸。”
“我跟小弟们去吃,但是他们不敢,怕家长揍,就我不怕,因为没人管。”
裴由年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不去高档餐厅,因为那群朋友都吃不起,这小孩会没有归属感。
“他们老说凭什么,凭什么裴晓免零花钱又多,还没人管。”裴晓免吃得有些快,嘴也没停,给自己加了一碗肉丝面之后又委屈着说道:“我还想说,凭什么他们有人管,我都没地方去。”
“不过这段时间都没和他们联系了,那群爱找麻烦的傻狗也没出现了。”
裴晓免拿着铁勺将将炒饭一口口往嘴里送,这是他这么久以来,吃沙县吃得最欢的一次。
桌子对面的人一直没有出声,只是专注享用着面前不算可口的炒饭。
裴晓免觉得这人憔悴了太多,刚来这里时,裴由年看上去比现在精神多了,正在事业上大展宏图,那个时候也忙,还要操心裴晓免在外面闯祸的事情。
“叔,你为什么会同意当监护人?”裴晓免突然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己工作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还愿意接受这么一个烂摊子。
本以为会听到“哪有什么原因”“你不要想太多”诸如此类的话语。
裴由年却说:“你很像小时候的我。”
裴晓免很疑惑:“我们长得不像啊?”
“不是外貌,而是经历。”裴由年也许是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他缓缓说起自己的幼年经历。
裴由年出生就没有家人,幼时的记忆全都和福利院有关,作为为数不多身体健康的孩子,曾经有许多伴侣想要抚养他,但最终由一位年近50的老人来领走他,也就是裴氏集团的掌门人--裴老爷子。
领养他并非自己无儿无女,也不是出于善心,纯粹是新公司上市,想要在大众面前树立起温暖的企业形象,这招也确实成功了。
裴由年不是亲生的,也没有受到任何亏待,周围人对他不亲切,但哥哥姐姐有的他都有,裴由年知足却又不可避免感到孤独,他不想呆在裴氏的保护伞下工作,仿佛自己绕不开裴氏的扶持与帮助,于是他用一点本钱出来大干,倒也真的做出来一番天地。
“所以就是你太闲了,想给生活找点乐子?”裴晓免还以为是什么感人故事,想着掉两滴眼泪糊弄一下,听完才觉得这想法多此一举。
“当然不是。”裴由年补充道:“其实你挺乖的,只是你亲爸没意识到。”
“他没管过。”裴晓免歪头看着眼前人,问:“他们有没有欺负过你?我爸他们。”
“没有,他们三位都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不再住老宅了。”
“哦。”裴晓免开始吃老板端上来的肉丝面,“你也不容易,但我还是要和你声明一点:我可没把你当我第二个爸。”
“嗯。”裴由年忍俊不禁。
“那你为什么不找对象啊?”毕竟年纪也不小了。
后半句只敢在心里默念,没有说出来。
有些人的离开是不需要说再见的,他们刚好在某个阶段出现,又悄无声息的离开,谁都无法料想。
裴晓免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但是他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幸好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他认识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家庭。
毕竟成长的第一课就是别离,那这么说的话,他们两个人岂不是迟早要别离?于是他忍不住就想这么问。
“因为……”裴由年顿了下接着说出那句亘古不变的借口:“没有合适的。”
裴晓免:得,问了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