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植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寂静无比。
完了,柏西驰嗝屁了,简植心底拔凉拔凉的,正想出声呼唤两声,好确认对方死活,没想到柏西驰又从主卧推门而出。
“吃晚饭了吗?”简植问道,他看柏西驰这样子就是觉得不对劲。
对方已经烧得两颊通红,显然是没了料理自己的能力。
“没有。”
简植闻言哦了一声,心说总不至于觅食的力气都没有吧,他从手提袋里掏出几张资料递给柏西驰,说:“检测报告。”
柏西驰本想饶过他去厨房,闻言接过资料敷衍地翻看了一下,然后顿住,似乎在寻找打开话题的契机,尽量使自己的措辞委婉些。
“简植。”柏西驰出声叫住他,语气冷淡得仿佛窗外的白霜,“我们谈谈。”
“什么?”简植被室内空调吹得有些热,他一边脱下大衣扔到沙发上,一边在茶几下翻找毛线团。
找到了,简植松了口气,上次随手一扔,差点以为要丢几团自己喜欢的颜色了,他疑惑身后的人为什么没有声音,出声问:“怎么了,你说......”
话语未落,柏西驰将他摁到在沙发上,简植手上的毛线团纠缠在一起,散落一地。
“怎么了?”简植不明所以,为什么要以这种姿势谈话,有话不能好好说?
简植挥开他的手,他讨厌被柏西驰这么禁锢着,但是挣扎未果,两人力量悬殊,他挣脱不开。
柏西驰揪着简植的领子逼问:“孩子是谁的?”
“啊......你的。”简植也被对方这咄咄逼人的态度搞得不自信了,小声嘟囔着,用连自己都不太确定的语气说:“你的。”
“第一次去检查伴侣填的谁?”
简植回忆了一下,摇头回答:“没填。”
“第二次填的谁?”
简植脑海里再度打开回忆之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好像......也没填。”
“第三次呢?”
“也......也没有。”简植被摁的手脚发麻,声音都渐渐小了下去。
“第四次?”
饶是好脾气到可以任由摆弄的简植也开始挣扎,他不明白柏西驰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简植的双眼透过镜片望着他,带着浓浓的疑惑,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看了检测报告还会问这种问题。
“你去检查了这么多次,一次也没有填我,为什么?”柏西驰将简植重新压回去,直视着对方,像是不逼问出一个答案不罢休。
简植穿衣单薄,肌肤仿佛要被柏西驰高温的手掌烫到,他试着将手臂从对方手掌里抽出来。
简植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更是在火上浇油,柏西驰将手箍得死紧,把人重新拽回去不让走,“我问你!孩子是谁的!”
就这么挣扎一下,简植的后脑勺直接撞到了沙发上的毛线铁盒,脑袋磕到铁角。就算是钝的,也让他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生理性的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
“是你的,就是你的!四个月前是你把我上了!孩子就是你的!”简植猛烈挣扎起来,试图摆脱对方的禁锢。
“为什么伴侣不填我都名字?为什么从来不说你是Omega?我出去旅拍你有没有和别人在一起过?你有没有......”
简植不知道从哪爆发这么大的力气,一把将身上的柏西驰掀开,“因为你在外面旅拍!我不知道填谁的名字!”
“我也没有和别人做过!”
柏西驰被突然暴起的简植吼得呆楞住,“那你为什么不说......”
“四个月前你上我的时候怎么不问我是不是omega?”
“你……”
简植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对方,想要憋出几句狠话,思考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客房,连散落一地的毛线团都没来得及整理。
柏西驰像是卸了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听着客房门“砰”地一声关上,最终什么也没说。
自己好像又冲动了,说了毫无意义的几句话,成功惹怒了简植,造成了现在这个看上去无法挽回的局面。
身体更难受了,柏西驰不得不先回主卧给自己打两针抑制剂再想其他事情。
可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屋子里变得静悄悄的,他几乎是直觉般知道简植出去了。
离家出走?
难道简植就这么拖着行李箱走了?柏西驰心中一惊,立刻折返回房间,确认简植还有没带走的东西,这才稍微放心下来。
行李箱还在,客厅里的毛线团也没收拾,客卧的门和家门都是敞开的。
邻居家的大爷遛狗回来见这屋子大门敞开有些好奇,手里牵着的柴犬也贱兮兮地汪呜叫了几声,人狗一起探头探脑说道,“怎么着了,小两口吵架了?”
话语间颇有一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不过数秒,大爷见着年轻人冷着脸没有回答的意思,便自讨没趣地走了。
柏西驰将视线从摇头摆尾的狗子身上收回来,重新思考简植现在去哪的可能性比较大,随后他看着沙发上的羊绒大衣,立刻意识到简植出门的时候可能穿着单薄。
打电话,没人接,柏西驰抓起手机捞起大衣匆匆出门,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焦头烂额,就连工作室出事的时候也没有。
等他到了小区楼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拿伞了,而外面正是大雪纷飞,鹅绒般的雪花纷纷扬扬下着,漆黑的夜里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点亮着道路。
不时有归家的小区群众踩着雪嬉笑着回家,而柏西驰停留在原地很是茫然。
简植会去哪?
柏西驰单手抱着大衣,在原地四处瞧了瞧,他不确定这个时间段简植还能去哪,他又往小区门口方向走了一段路,依旧没有任何思绪,可就在他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一扭头发现对方的身影。
简植正缩在公园长椅上舔冰棍,行李箱没拿,身旁什么也没有。
两人隔着茫茫大学对视,简植扭头不去看他,他很想像个没事人一样说:你来了?那走吧。
但他现在很生气,并且不想搭理柏西驰,于是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吃自己的冰淇淋。
柏西驰赶到的时候,简植正在吃第三支雪糕,而且还是巧克力味的。他没能等到柏西驰的抱歉,但是等到了超市老板的新口味进货。
但现在这个场景就很尴尬,早知道去远一点的超市了,那里还有一个儿童游乐场,自己可以坐在游乐场的跷跷板上吃雪糕。
在这个晚上七点多的冬日,夜色降临,简植用不到三十分钟的间隙里,在超市里买了三支不同口味的雪糕,坐在长椅上将其吞吃入腹。
“简植,我不是那个意思。”柏西驰走近他,将手中的大衣披在对方身上。
简植:“哦。”
omega站起来朝其他的方向走去,不想搭理alpha,大衣自然也没披上。
简植啃完最后一小团巧克力球,并没有说话,他才不相信是自己的记忆错乱了,他的智商可是高达160。
柏西驰说不是那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在两人吵架的这三十分钟里,你想的是我曾经装作alpha?还是想着自己双手撑在锃光瓦亮的大理石餐桌上,多次质问他:“你对这个孩子是什么看法。”
“简植,我们回去再说?”柏西驰见对方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反而愈走愈远,想着先好说歹说把简植给哄回来,之后的事情才好办。
夜深了,小区里的居民陆续归家,三三两两抛来打量的视线。
简植咬掉最后一口脆皮甜筒,脸颊鼓鼓囊囊的,眼神依旧没放在柏西驰身上,“哼。”
怕对方没听见。
简植:“哼!”
声音更大了。
本来成年人离家出走跑出来吃冰淇淋这件事就显得很荒唐,而他也不过是心血来潮嘴馋了想吃雪糕,他还不至于和一个易感期病人置气。
但谁叫这人无缘无故对自己发火?绕是他性格再好,这次不能轻易原谅对方,至少得让alpha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吃了药,打了针,不会再对你发脾气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柏西驰低声下气的话从后方传来,听上去很诚恳。
简植准备高傲转身,给alpha提个五六七八点要求,狠狠拿乔一次。
他转身——
柏西驰在流鼻血。
简植慌忙摸索自己的口袋,愣是连片纸屑都没翻出来,“你你你——”
“什么?”柏西驰循着omega的视线,抬手一抹,满手的血,有几滴血滴在雪地里,格外刺目。
看样子自己都快烧得没知觉了,流这么多血都没反应。
柏西驰:“现在可以和我回去了吗?”
简植震惊了,这苦肉计他是吃还是不吃?
可是、可是……
他可是了半天没能可出个结果。
“好吧。”简植就这样被alpha牵上手走回家,自己要是拒绝了,柏西驰伤心过度,病情加重怎么办?
两人踩得雪咯吱作响,和这个小区里大多数人一样加快了回家的步伐,就在要到家门口的那一段楼梯路程,简植却突然放缓了行进速度。
“这个孩子是你的。”简植说,“因为我没有和别人做过,只有你。”
“好。”柏西驰自知理亏,只能听着简植说。
“好吧,这也不重要。”简植小声咕哝道,反正这个月底就要和肚子里的生命说再见了,况且自己也确实有意隐瞒了对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四个月前,我发qing期的时候,我以为不会出事的,所以......”简植的语序愈发混乱,“因为......我以为......”
简植像是要把这一辈子的话都在今天说尽,但又无法编织出一个合理的说法。
alpha看着他,高挺的鼻梁通红,人中上还有没擦干的血迹。
看上去可怜又滑稽。
“我之前说过两次我是Omega,但是后来......”简植整理着措辞,“我也不知道我会怀孕,因为我生过病。”
两人快到了家门口,而柏西驰的抑制剂又快失效了,他急着回去,不然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把简植拦在家门口标记。
简植叹气,道:“因为我怕解释多了你会烦,我不想要你烦我。”
说完整个人如释重负。
柏西驰掏钥匙的手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扭头与简植对视,像是怕言语碰碎这梦般的内心剖析,他轻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简植看柏西驰这又要发热的样子,一时都忘了不好意思这件事。
“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再......”
“简植。”柏西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证明自己,“对我说多少次都可以,我不会嫌你烦。”
简植连连哦了好几声,绕过alpha在玄关处换鞋。
“我……可是别人会。”
声音小如如蚊呐。
柏西驰也换了鞋进屋,高大的身躯矗立在omega身边,“我是别人?”
简植大概不知道自己耳朵红得有多厉害,辩解道:“你?你当然不是……唔。”
柏西驰拥抱着他,低头温柔地吻,这一次omega没有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