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晚饭时间。
巴寺利克斯吃完饭之后盯着这些孩子们看，饭桌上没有人敢在此刻嬉笑，刀叉清脆地碰撞着，切着盘子里的食物，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没有焦距地落到了欧泊朗的面庞上，他看着他，尽是难以分辨的情绪。
晚饭进行得很顺利。
“爸爸，怎么了？”
欧泊朗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拿起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巴，脸上挂着未完全褪去的笑意，好奇地问着他道。
“欧泊朗，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确定是我吗？我难道闯了祸吗？”
“是的，你自己的心里清楚。”
巴寺利克斯的话很犀利，眼神笃定地锁定着欧泊朗。
欧泊朗已经意识到他的父亲在说什么。
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张开了嘴。
果然，他什么秘密也藏不住，在巴寺利克斯难得盯着他看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父亲这是想要个说法。
“如果您要责怪我的话，我会道歉的。”
“我知道你喜欢去那条街看书，所以，我才会如此放任你，什么都装作不知道的模样，不过，那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你就没有想过吗？”
巴寺利克斯靠在了红色丝绒的座椅上，严厉地审视着欧泊朗，欧泊朗在他的注视之下，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双手不自觉地搅在了一起，充满了紧张与不安。
我和阿尔维放下了叉子，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只是现在的氛围，再怎么样，都不适合进食了。
“为什么要把安德薇尔带到了外面去呢？”
“您可以惩罚我，这是我的错。”
巴寺利克斯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将欧泊朗的每个表情和逃避的眼神都尽收眼底，欧泊朗很快地就承认了错误并道歉，没有提供任何借口，看起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无形的压力让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我想要开口说话，却被阿尔维拉住了手。
“欧泊朗，我没有想到你还会造成这样的事故。”
“不是的，我只是想让我们走得更近。”
“我想带安德薇尔出去玩，仅此而已。”
巴寺利克斯看样子是打算严厉斥责他的，并且不容忍他找任何的借口，然而，他看到欧泊朗用着极具卑微的态度，声称他想接近我的时候，他的心好像变软了。
“嗯，你们迷路了吗？”
“是的，我还是要继续反思自己，爸爸。”
听到他的回答，我眯起了眼睛，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好吧，以后不许这样了。”
“是的，我以后会提前跟您报备的。”
这边的事件平息了之后，阿尔维倒是捶起了桌子。
“好啊，你们出去居然不带上我玩！”
“我就说，今天的气氛格外不对！”
我扯住了他的袖子，哀求地摇了摇头，让他把这件事情放到后面再说，因为我瞥到了巴寺利克斯阴沉的脸。
“阿尔维，注意你的态度。”
巴寺利克斯大声叫着阿尔维的名字，在阿尔维气急败坏的声音当中，欧泊朗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他装模作样地对着我笑着，然后这种笑容挑衅地对准了阿尔维。
“算了吧，爸爸，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
“哦，天呐，你少来了。”
巴寺利克斯摆了摆手，心力交瘁地揉了揉额头，我从这个角度也能看见他昨晚为了看文件，眼睛底下熬出来的明显淤青，他从桌子上拿起水杯，随后一饮而尽。
“你不知道，爸爸最偏袒欧泊朗。”
“其实，他就是个假面人，伪君子！”
阿尔维实在是气不过，他凑到我的耳边，不服气地说起了欧泊朗的坏话，说着，他还刻意地往那边去瞟着。
“应该都吃完了吧。”
弄出了这场闹剧，大家谁也没有心思吃饭了，几乎没有能让这顿饭持续很久的氛围，巴寺利克斯被这种尴尬而阴沉的气氛弄得有点咳嗽，看到我们都停下了手中的餐具，他也正襟危坐，开始说起了接下来的事情。
“对了，你们下周有什么安排吗？”
波西的脸色难看，急忙走近去提醒巴斯利克斯。
“大人，您是不是忘了？”
说着，他往返地瞟着双胞胎，示意着他想起来。
“波西，你到底想说什么？”
波西低声说道：“少爷们的生日会。”
“啊，看看，我都忙忘了。”
双胞胎兄弟的生日很快就要到了，还有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但是，考虑到准备的时间，巴寺利克斯和波西不得不从现在开始策划，他们的生日聚会也是巴寺利克斯最关心和最隆重的年度活动。他每年都会尽最大的努力，这样他们就不会因为母亲不在身边而气馁。
“欧泊朗，阿尔维。”
巴寺利克斯叫他们的名字，两人同时转了过来。
“你们的生日快到了，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哇，生日这么快就到了吗？”
“嗯，是的。”
“我真希望能够推迟，这样就可以慢点长大了。”
巴寺利克斯抚上了他们的头，笑着回答。
“就算是长大，你们也是孩子。”
父子之间没有计较刚才不愉快的事情，转头就因为生日该如何举办的话题，他们重新在餐桌上相谈甚欢。
欧泊朗和阿尔维兴奋地讨论他们庆祝的概念。
“我们举办面具舞会吧，这个主意怎么样呢？”
“太无聊了，与其这样，不如举办辩论会。”
“我不能忍受，你疯了吗？”
我突然笑了出来，假装是在听他们两人的谈话，实际上我还在认真地按着叉子，将注意力集中到食物上面。
今天的甜点，正是我心爱的奶酪蛋糕。
我可不会因为他们破坏了气氛，导致我的舌头失去了对美食和甜点的鉴赏能力，然而，巴寺利克斯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总能想出来其它的意思将这个话题转移到我的身上，只见他担忧地看着我，打断了这对双胞胎之间进展顺利的对话，他们认为我会因此而失落。
“庆祝活动有许多的人参加，我打算介绍你给我的熟人们认识，安德薇尔，放心吧，我们不会让你失落的。”
我试图把奶酪蛋糕放进嘴里，听到他的话，这块进入嘴巴的蛋糕顿时就噎在了我的喉咙里，我说不出话来。
“哈哈，介绍什么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太麻烦了，主角是欧泊朗和阿尔维。”
“怎么会麻烦呢？我还在想什么时候通知你呢！”
很遗憾，巴寺利克斯没有理解我真正的意思。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啊哈，您乐意就好吧。”
我在心里哭了，假装同意了他的意见。
天知道我多么过平静的生活，不想这么显眼的被介绍给任何人，这个生日，以后恐怕会打乱我的生活计划。
“不过，除了准备，你也该上课学习了。”
“波西已经为你挑选了几个家教的候选人。”
不过还好，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多久，巴寺利克斯就把话题转到了我学习的安排上，波西做事情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他们刚开始收养我的时候，就对我说要帮我导师的人选，我之前还认为这是什么玩笑话，没想到的是，他们说出口的事情，在我身上全部应验了。
而且双胞胎的生日宴会，巴寺利克斯绝对会邀请许多大家族出席，这是贵族之间的社交必不可少的，所以无论怎么看，我现在都应该紧急学习舞蹈和社交礼仪。
“我会挑选合适的老师，三个月的时间应该够了。”
我在之前见过那些贵族小姐们之间复杂的礼仪，原本想要抗议我不需要任何的家教，但是，我看到了巴寺利克斯兴奋的神色，心里莫名就松动了，我没有选择。
“谢谢您的用心，我会好好学习的。”
当然，我内心深处的想法完全不同。
“三个月。”
不过，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我的嘴角勾起了苦笑，眼前的他们，沉浸在生日宴会准备的热烈讨论中，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期待，大家都盼望着几个月后举行的生日聚会，只有我隔着那层薄膜，无法融入。
这些思绪乱麻般地缠绕着，而我只能任由她们翻涌。
***
从餐桌上正式离开之后，巴寺利克斯径直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实在是太困了，打算今天好好休息一下。
波西没有像往常那样离开，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
“波西，怎么回事？”
“大人，我派去教堂打探的人回来了。”
“是吗？什么时候？”
巴寺利克斯刚才还打着哈欠，他原本正陷于朦胧的睡意之中，波西的话如同惊雷般在他的耳边炸响，瞬间打碎了他所有的困倦与疲惫，他猛地睁开了眼，瞳孔中闪过了一丝惊愕与清醒，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光芒。
“就在刚才，您正在吃晚饭，所以我没有说。”
巴寺利克斯强撑着精神，示意波西跟着走进了房间。
他关上门，坐在沙发上休息，让波西给他汇报。
“我仔细调查过了，监禁的时候从未发生过。”
“你确定吗？”
“是的，他们能被关起来的地方有限。”
“因此......如果有人被困，有人会知道的。”
巴寺利克斯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眼睛深深地沉了下去，原本松弛的身子在此时紧绷了起来，他使劲地看着波西，希望他能够再多说点，难以言喻的紧迫感和好奇心驱使他想要了解事情的全貌，可是，波西用无可奈何的神色给了他回答，他只能失望地瘫了下来。
他回忆起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安德薇尔的行为是那样的不正常。即使再次深想，除非她受到虐待，否则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行为，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那么，佛伦瑞亚呢？”
“教堂里只有一个佛伦瑞亚，我不确定。”
“一个？你不认为是布里昂公爵的女儿？”
巴寺利克斯皱起眉头，他紧抓着扶手问道。
“是的，没错。”
听到波西的话，他公开表示了他的厌恶。
他想起了那个老家伙的嘴脸，就本能地厌恶，布里昂那种奸诈狡猾的长相，光是那谄媚地笑容就让巴寺利克斯觉得作呕，这就是他最不喜欢的那种人的原因。
他只关心自己的利益，丝毫不顾及别人的生命。
即便如此，不能忽视的是，布里昂也是公爵。
“不过，我的确很难想象布里昂家的女儿和我们的小姐在教堂里有过任何接触，我不敢确认她们的关系。”
波西努力解释着这个问题，试图在其中找到可以联系的线索，但是，没有人认为这位资历较浅，毫无家世的候选人会跟尊贵的小姐做朋友。按理说，牧师们说德珀和那位公爵的女儿佛伦瑞亚似乎从来没有交往过。
“那些牧师们说，这是既定的事实，佛伦瑞亚小姐毫无疑问是下一任圣徒，善良的圣徒没有道理这样做。”
波西的陈述似乎很有逻辑。
然而，巴寺利克斯摆脱不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教堂里找不到线索了？”
“您可以这么理解。”
毕竟，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安德薇尔的创伤。
巴寺利克斯沮丧极了，叹了一口气，示意波西可以终止话题了，只是他不想放弃，他想知道这个教堂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德薇尔之前还经历了什么遭遇。
“我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情汇报吗？”
“不过，大人，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我在教堂里面得到了很多关于安德薇尔的信息，您可以听听。”
波西拿出了记录的线索，不断强调这是很难获得的。
“这是安德薇尔小姐没有被教堂收养的记录。”
“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是我从一个神父那里询问到的，他曾经以很低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