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渺没有看清楚羽箭是从那个方向射过来的，周围树木杂草都是掩护。

酆竟遥冲着宋渺摊开手心，宋渺疑惑道：“干嘛？”

酆竟遥简短地说：“飞蝗石。”

宋渺一抬袖子，几颗飞蝗石落在酆竟遥手中。

酆竟遥抬手扔向方才射出羽箭的地方，飞蝗石砸中机关发出啪嗒的声音，紧跟着就是几十支羽箭再次飞速没入地面。

宋渺这次看清楚了机关的情况。

酆竟遥问：“能解除吗？”

宋渺：“这个机关不是璇玑夫人做的，不用破解，羽箭是有数的，消耗完就行了。”

飞蝗石的数量也是有限的，宋渺不会全都浪费在这里。

他折下一枝带着叶子的树枝，灌注内力在树枝上，树枝扫过地面，劲风带起地面上的沙石。

沙石落地，机关触发，又是一波羽箭射出，如此反复几次，羽箭消耗一空，宋渺率先一步走在前方。

这一次，酆竟遥紧紧跟在宋渺身后。

穿过层层树木，在灌木藤蔓遮盖的身处，二人发现一个山洞。

山洞前是一片几开阔的草地，这周围没有高大粗壮的树木生长，反而是灌木和藤蔓生长旺盛。

草地和树林有明显的分层。

二人就站在这分层之处，一同注视着前方很明显的一场之处。

良久，宋渺蹲下来，鹤翎剑在土层中翻找，他毫不费力地找那薄薄的一层土下看到了白骨。

宋渺一开始只是觉得这里草木生长的格外茂盛，土层之下一定有问题。

于是在拨开土层看到白骨以后也丝毫不意外能看到这些，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情况远比他想象中的惨烈。

宋渺清理开裹着白骨的那层土，发现白骨之下还是白骨，而在白骨与白骨之间的缝隙里，不是坚韧的植物根系就是翻腾的虫子。

窥一斑而知全豹。

宋渺和酆竟遥都知道，前方看似生机勃勃的土地下，是层层叠叠的死尸。

二人齐心清理出几具尸体，即使这些尸体已经化为白骨，留在尸体上的刀尖伤痕依旧明显。

而让二人意外的是，他们清理出来的几具尸体，有一多半的伤痕都和鹤翎剑造成的伤痕吻合。

而另外一半尸骨上没有留下刀剑伤，但是却很明显都是折颈而死。

若说酆竟遥还并不是太相信这些伤痕的来源就是宋渺的鹤翎剑，可等他看到宋渺的神情就可以肯定了。

最了解兵器的就是兵器的主人。

宋渺的神情有意外，有困惑，却唯独没有怀疑。

酆竟遥又去查看了植物的生长情况，说：“这里的草木生长至少有十几年了，这些人很可能也是十几年前死在这里的。”

宋渺没有回答，酆竟遥就直截了当地问：“在你之前，鹤翎剑的主人是谁？”

宋渺却是一挥手收回了鹤翎剑，嘴角一勾有变成了平日里那样无所谓的样子，说：“怎么着，酆少侠不会还想着给这些人报仇吧！”

酆竟遥听出他话语里的嘲讽，并没有多说，还想再问，宋渺就说：“问也没有用，他们早死了。”

说完，宋渺就没了方才的犹豫，迈着步子向山洞走过去。

酆竟遥赶忙拦着他：“别进去了，我们先找出路离开这里，想进去的话，等养好伤我再陪你来。”

宋渺抬眼看他：“别拦我。”

酆竟遥耐心解释：“不是我要拦你，这里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甚至连山洞都没进去，你我还受着伤，别冒这个险！”

宋渺无所谓道：“这些人都是死在鹤翎剑之下，又不死在机关阵里，你要是害怕你就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

酆竟遥就知道自己拦不住，跟在宋渺身后问：“鹤翎剑一直都叫鹤翎剑吗？为什么这样厉害的神兵，在你之前，江湖兵器榜上从未有过他的名字？”

宋渺：“那也要看谁是谁在用，再好的兵器放在不识货的人手里，也就变成了寻常兵器，江湖上多的是人有眼无珠。”

酆竟遥被噎的无话可说，其实他也就是随口一问，并不指望宋渺真的能给出答案。

他在意的其实就是宋渺说的那一句“这些人都是死在鹤翎剑之下”。

“这些人”里，也包括那些折颈而死的人吗？

鹤翎剑就是一把软剑，可是再软的剑也不可能勒断别人的脖子。

两人举着一颗夜明珠进了山洞，洞中一开始还有植物生长，在往里去，就没有什么草木了。

尸体都是七零八落散在洞内，都显示着许多年前这里发生的一场恶战。

原想着深入山洞内以后尸体就会减少，可是二人沿着一路的痕迹走下去，尸体丝毫没有减少的驱使。

直到酆竟遥在山洞墙壁上发现了火烧的痕迹。

十几年前大火张牙舞爪地略过山洞石壁，留下的焦黑在石壁上保留了十多年，告诉无意中进入这个山洞的两个后辈，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次杀戮到底有多惨烈。

这也意味着，前方，就是这场杀戮的尽头。

高台之上，凄凉月光偷过山洞上的天窗洒进来，给倚靠在石棺前的焦尸披上一层银甲。

或许这人在死前是站着的，因为即使大火让他的四肢蜷缩，也没有掩盖住他对石棺的守护姿势。

宋渺一眼就注意到了焦尸身后的石棺，那是前不久才在瑾王妃墓中见过的石棺。

宋渺疾步走过去，站在石棺前方，单手安在石棺之上。

不知怎的，他就想开口问一问酆竟遥：“开棺吗？”

酆竟遥正呆愣站在焦尸前方，神情有些悲戚。

听到宋渺问他，他方回过神，说：“棺中有什么？”

宋渺：“可能是尸体，也可能是齑粉。”

酆竟遥沉默一瞬，说：“开吧。”

宋渺手上用力，挪开棺盖，不出意料地看见了尸体，以及那一头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白发。

白发之下，是一张艳丽到妖邪的脸，死者，是一个女人。

等到棺盖彻底被推开，尸体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可是没有呼吸，没有温度。

宋渺眼神在尸体的脸上和酆竟遥的脸上转了几圈，震惊茫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酆竟遥则是彻底愣住了，缓和了几息后，酆竟遥问：“她是披白山庄的人？”

宋渺：“看现状……应该是。”

酆竟遥在宋渺疑惑的眼神里伸手抬起尸体的头，尸体轻轻歪向一边，宋渺就看到尸体左耳后的一个极不起眼的指甲盖大小的火焰纹身。

宋渺：“她和你长得有点像……”

酆竟遥：“她和我舅舅更像。”

宋渺斟酌着问：“他是你……亲戚！”

酆竟遥：“大概，可能是我娘。”

酆竟遥笑得很勉强，像是硬挤出来的笑。

宋渺看不过眼，说：“笑不出来就别笑了，怪难看的。”

酆竟遥垂下头，向后退了几步，把石棺和焦尸尽收眼底。

“这具焦尸，会不会就是我爹？”

宋渺：“你问我？”

酆竟遥沉着脸不说话。

宋渺向酆竟遥走了几步，说：“可以让青茶来看看，青茶会看骨相。”

酆竟遥挠挠头，表情很是不知所措。

宋渺也挠头，末了硬挤出一句似乎是安慰的话：“其实你应该高兴，你找到你娘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