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倒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皮肤有些划伤。”赵潇神情凝重,深深叹了口气,“彤彤现在上高三,失忆后点名让我给她补数学,康林不忍心拒绝女儿,又担心我给彤彤补课万一被人知道,跑到教育局举报,才想出了这个认干亲的权宜之计。”
赵文忠和杨桂茹夫妻俩的注意力都在“自杀”和“失忆”上,根本无暇去注意,彤彤何以“点名”要儿子给她补课,更不会毫无来由地去揣测认干亲,或者是认亲宴背后,会不会是姚文慧联合女儿针对自己儿子策划的什么阴谋!
“这孩子为什么自杀呢?”干了多年的工会主席,拥有丰富的做人思想工作经验的赵文忠,热心给两母子分析,“依我看,应该不是经济压力和学校霸凌,会不会是早恋?或者学习压力过大?”
赵潇摇头否认了父亲的分析:“康林说,家里没给过彤彤学习压力,他从不过问孩子考试成绩,也没去开过家长会,就跟放羊了一样。早恋的话,应该也不会,彤彤上下学有家里司机开车接送,康林说没见她跟哪个男孩子在一起。”
在儿科干了大半辈子的杨桂茹突然问:“会不会是患了抑郁症呀?”
这些年,她见过多起家长带孩子来儿科看病,说孩子没有食欲,情绪低落,整晚不睡觉,或者嗜睡不爱学习,不出门,不交往,甚至自残等等,其实都是精神出了问题。
这些孩子转到精神科后,几乎都被诊断出,患了不同程度的抑郁症!
......
欧阳彤跟在新父亲身后走进一楼书房,立刻被眼前丰富的藏书给吸引住了。
经济类,文学类......哇,居然有线装古籍,还是收藏级的!
“你喜欢看谁的书?”女儿那副见了书走不动的样子,欧阳康林很是惊讶,随口问道。
“简.奥斯汀!”欧阳彤下意识地回答,欣喜的目光却隔着玻璃,停留在与视线平齐那一排中国古典文学书籍上,“我喜欢看她的《理智与情感》、《傲慢与偏见》和《艾玛》,不太喜欢她的《曼斯菲尔德庄园》、《诺桑觉寺》和《劝导》,觉得看着特累,对话有点儿啰嗦,人物性格也不太喜欢!”
这书房之大,顶她前世家里的书房三、四个大,靠墙摆放的所有书柜都是实木质地,双开玻璃门,一柜到顶,齐膝高以下的柜门统统是实木的,有效地阻断了她的视线,看不到被新父亲收藏在里面的“宝贝”。
琳琅满目的书籍,按中外、古今,分门别类,整齐地摆放着,古色古香,气派非常。
久违了!欧阳彤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弥漫在书房各处,熟悉好闻的笔墨书香味
欧阳康林绝对没想到,女儿的答案竟是这样的!
他以为,女儿会像自己秘书小悠说的那样——大多数少女,都喜欢看“新时代的王子”,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新时代的灰姑娘”!
就是那种“霸道总裁”,爱上小保姆、小保洁员、小实习生等各行各业的“灰姑娘”。
或者是富二代权二代(也可能是三代),在学校爱上了或不学无术但无知者无畏,或少才少艺但敢想敢干,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的“灰姑娘”。
仿佛天下帅气多金、有权有势的男子,无论老中青哪个年龄段,都理所当然地成了“灰姑娘”收割机似的!
还好,女儿不喜欢那些浅薄无知、脱离现实的小说!
欧阳康林对自己女儿无意间展露出来的文学修养,感到十分欣喜。
直接脑补了——彤彤之所以学习不好,是因为成天忙着看小说,没时间学习而已!
“你喜欢看英国女作家的书?”
欧阳康林从宽大、气派的实木书桌后面站起身,缓缓走向书柜前的女儿,唯恐一不小心,就破坏了眼下父女间和谐温馨的气氛。
欧阳彤的脚步移到一个柜子前,里面摆放着像是年代很久远的线装书籍。
她意外看见,玻璃门里伸手可及的那一层,居然放置了一包用于翻看古籍时戴的□□手套。
心里忍不住赞叹,好专业哦!
“也不是!”
欧阳彤不胜艳羡的目光,在摆满了整整六层书架的线装古籍上,上下左右来回扫视着:“像艾米丽.勃朗特的《呼啸山庄》,我就看不下去,到现在都没看完。但她姐姐夏洛蒂.勃朗特写的《简爱》,我就看了好几遍!”
欧阳康林站在女儿身侧,脸上漾着父亲们特有的慈爱笑容,望着女儿专注浏览书籍的侧颜,心想:彤彤是不是偏爱女作家的书?
欧阳彤继续道:“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和考琳麦·卡洛的《荆棘鸟》,我看了好几遍;巴尔扎克的《欧也妮·葛朗台》、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和《基督山伯爵》,我也喜欢。”
“总之,”欧阳彤回首嫣然一笑,“我看书比较杂,若论最喜欢的,应该是中国古典小说!”
笼在明亮而柔和的灯光下的女儿,那双......欧阳康林从未仔细观察过,与年轻的姚文慧十分相像,清纯而迷离的杏眼,此刻扑闪着长长的睫毛,意外地露出了他从没看到过的——集智慧、坚毅、欣喜、傲然和调皮为一体的目光!
这还是那个整日沉闷不语、低眉顺眼,不知道自己喜好为何物的女儿吗?
阅人无数的欧阳康林,心里有股子淡淡的迷惑,“为什么喜欢简.奥斯汀的书?”
“因为我喜欢她的文笔呀,即细腻又幽默......”欧阳彤欢快又调皮的目光,再次从书柜转向身后的新父亲,下一秒便睁大眼睛,快速用手掩住自己嘴巴!
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顺嘴说了本尊压根儿不可能说的话,因为她从新父亲脸上显露的——既讶异又欣赏的笑容里,就能看出来!
都是这“该死”的满目琳琅的书籍,引得她过于兴奋,得意忘形,一时在新父亲面前松懈了防备,信口开河,说了不该说的话!
欧阳彤俏皮一笑,试图转移新父亲的注意力:“爸爸,你叫我来书房是有事......”话还没说完整,心脏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钢针猛然用力扎了一下。
“又来!”怎么比前几次都疼啊!
眼花缭乱中,望着冲向自己......逐渐模糊的......新父亲因焦灼、紧张和疼惜变得不再帅气的脸,欧阳彤歉然伸出手,想抓住身边一个什么东西,好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千万不要撞坏那些线装古籍啊!
眼见笑靥如花的女儿,陡然变的一脸痛楚,冷汗淋淋,几欲晕倒,欧阳康林的大脑瞬间炸了——脑海里充斥着那天在大桥上,隔着五十米无法跨越的距离,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如一只轻灵的蝴蝶从桥上飞跃而下的画面!
绝不能重蹈覆辙!
欧阳康林一个箭步冲上去,及时接住了倒下的女儿!
“爸爸绝不会让你死!”抱起女儿,一脚踹开与书房相通,从不让外人进的卧室房门。
......
莘府花园里,捉迷藏游戏已近尾声,除了六岁的萧芫还没找到,其他躲藏的人都被找出来了。
九岁的莘安见天色已晚,负责捉人的那几个小厮还没有找到藏匿起来的萧芫,急忙沿着花园的路边走边大声喊:“芫儿,出来吧,你赢了,我们该去吃饭了!”
把莘府花园的角角落落都找遍喊遍了,还不见萧芫出来。
焦急的莘安,对跟在身后的十几个惴惴不安的小厮说:“快去找几个长竹竿来,探探水里,是不是芫儿不小心滑到水里了!”
水里也没有!
“我家少爷会不会不在花园里啊!”萧芫的小厮吉祥期期艾艾道。
以他对自己少爷的了解,萧芫很可能藏在谁都想不到的地方!
花园里的树上、亭子里、假山上......这些都是人人能想到的地方,只有花园以外的地方人们才想不到!
至于捉迷藏前大家公认的“只在花园里玩”的游戏规则,自家少爷有可能压根儿没当回事。
莘安立刻想到了一个地方——父亲的书房里!
从花厅带着萧芫离开两位母亲到花园,途中经过父亲的书房门口时,莘安曾一脸神秘地对萧芫说过:“父亲的书房是禁地,不让我随便出入!”
“为什么?”萧芫仰着脸好奇地问。
莘安嘿嘿一笑:“里面有不少父亲收藏的字画和笔墨砚台,怕我给弄坏了吧!”
萧芫果真在莘安父亲的书房里!
莘安找来时,六岁的萧芫正靠着桌案,坐在地上呼呼大睡,一手攥着一杆画笔,一手捏着一张画纸。
莘安半蹲半跪,小心翼翼从萧芫手里取出他的画作,画里是两个孩童,每人怀里抱着一只红眼睛的白兔子,两人脚边还有几只,或打闹,或在吃青草,欢乐的气息跃然纸上。
莘安一眼就看出来,画里那两个孩童神似自己和萧芫!
他把萧芫的画作小心放置在桌案上,复又半蹲半跪,伸手去摇熟睡中的萧芫,“芫儿,醒醒,快醒醒!”
萧芫缓缓睁开眼睛,扑棱扑棱地眨巴几下,抬起一只手用手背擦了擦睡梦里并没有流口水的唇角,“安哥哥,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莘安既好气又好笑,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是你自己捉迷藏的时候跑来的吧!”
“我的画!”萧芫的目光在四下里寻找。
莘安揽着懵懵懂懂的萧芫肩头,把他转成面对桌案,说:“看案上!”
萧芫终于清醒了,看看手里的笔和桌上的画,抬头看着莘安自责道:“安哥哥,我私自跑到莘伯伯的书房,还用了他的纸和笔,莘伯伯肯定会生气的!”
莘安决定李代桃僵,便安慰萧芫:“父亲不会生气的!”
片刻后说:“芫儿,把这幅画送给安哥哥可好?”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