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晚上吃了饭后我们回到房间，关上门，她叫住我，“夕言。”

我有些疲惫，直接躺倒在床上休息，又坐起身问，“什么事？”

她向我走来，坐到我的床边，有些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一直在想你下午的话。”

“额，下午？什么话？”因为距离，我又闻到她身上好闻的香气。

她抬手抚着我凌乱的头发，一边宠溺地将它们整理好，一边说，“你说夏西瑾没有资格用时间来说服你，所以，时间的长短真的可以权衡爱的深浅？如果这样说的话，我们认识岂不是比她们都任何人都要久远一些？”

她的手还停在我的面颊，一定能够感受得到我迅速涨红的温热，可是她依旧不紧不慢地继续游移，叫我怎样都不是。

她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记得我第一次在教室里注意到你，便走下讲台去翻你的笔记本，读出你写下的名字，口不遮拦地就要你当我的语文课代表……”她突地停住，直视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觉得你特别，只一眼的感觉。大概觉得你很像从前的我，所以多多关注了些许，想不到我不知自己竟是个自恋的人。”

确实，按照我先前的思路，如果用时间来判定一切的话，那么她于我，这已经十载之余，竟是最长久的那位。

“所以你是爱上了自己，还是说只是我？”我愣愣道，我们是这样相似到可以自恋，我对她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恋”，我记得连曼曦也说过，我与她很相似的话，只是我还不能消化这份突如其来的疑惑。

她没有回答，但已经与我的距离只有零点几毫米，四目相对，我连她睫毛颤动的频率都数得清清楚楚。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知道她此刻想要做什么。

但我不知道我应该是怎样的态度来面对此时此刻，好像和前两天又有些许不同，因为今天我们说了一些话。

“老师，”我不自主地唤了她一句。

她啧啧嘴，“说过不要叫我老师，会让我觉得罪恶的，夕言。”

我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她制止，“不要拒绝我。”

她的话如同学生时代的“命令”，而我学生起就爱听她的话，像极了“唯命是从”的样子。

所以，今时今日，她说不要拒绝她。

那么，我应当继续听她的话，不能够违背。

是这样吧，因此，我、任由她。

这个“任由”包含了太多太多，我没有办法对她说一个“不”字，她就是我少年时代一直敬仰的神。

是谁说过，“一座神庙，即使荒芜，仍然是祭坛；一座雕像，即使坍塌，仍然是神。”

她便是我的初心，时间煮雨，依旧是我的神。

与前两天不同，这一次是清醒而理智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依旧不敢提及昨晚的事情，反而她先说，“所以，答案你知道了吗？”

我刚起身，还是一脸懵，什么答案？她歪头对我笑，我恍然，指了指自己，“是我？”

“不然呢？”她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应该也不至于那么自恋”。

所以我那句，“所以你是爱上了自己，还是说只是我？”

她的回答是，指我。

我又惊又喜。像是少年时只敢钦慕的神，突然垂怜了自己。

但是……好像也应该算是……偶尔之作吧……我也不敢多问……

随后几天也像这两天一样，她会把我吃得很死，我不敢多问我们之间的关系，她也不会提，我觉得我好像是她这短暂时间里的倾泻载体，但是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她是我少年时的神。

只是我很纳闷，她的技术看起来并不生疏，或者说，她……

我不敢想，也不敢去想更多的细枝末节，我突然想起小陈老师，想起她们曾经关系要好的样子，我不敢去问，也不便去问，或许有一天她会告诉我，或许不会。

总之这一周的事情仿佛南柯一梦。

但我们两个都知道，确确实实地发生过，是有发生过。

培训结束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周四晚上，刚好事后我歪在老师肩上看电视的时候，收到曼曦的短信，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走之前我们是处在冷战阶段的，一直拖到今天。因为有老师在的缘故，又加上夏西瑾的出现，我总觉得是我误会了她，我确实是想回去之后与她和好的，想不到她这一次主动发给我，我自然是要给她台阶下的，所以告诉她，明天上午就培训结束，中午吃完午餐就坐车回去。

她回了一个字，“好。”

老师是看到我们的短信，但是她没有说什么，我想也是，毕竟我们之间这几天应该随着回程而不了了之。

上车后我便发了短信告诉曼曦我已经在车上，大约下午四点左右到。

她仍旧惜字如金，只一个“知”字。

我翻短信的时候，老师也在身旁，她自然又瞧见我们的对话，我也不多言，锁了屏幕塞上耳机听歌闭目养神。

她也靠在椅子上面，恰是向我这边侧的面颊。我有时微微睁开眼，凝视着她恬静安好的画面，不自觉地亦会心动。

她也会看我，在我假寐的时刻，亦有灼热的目光正直射着我。

然我们默契十足地不会同一时间对视，像是早早有的心灵感应。

或者，可以用她所言的“自恋”来解释吧，因我们太过于相像，就好像是这个世界里存在的另外一个自己，而人，又怎么可能不喜爱自己。

动车在前进方向行驶，我很喜欢这样的状态，喜欢坐在车里，感受行动的力量，好像永远不会停息，而我在路上。

快到站时我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手机，都没有曼曦发来的简讯，我也不知道她之前回复的那个“知”字，仅仅代表她知道我要回来这件事情，还是会来接我。

在我握着手机翻来倒去的时候，我想我就已经明白我要的答案，我是希望她来的，我是想要见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