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这真是下午茶的待遇，何况还是如此静谧的环境。现在我们有时候去一些格调还不错的小店下午茶，反而因为打卡的人太多，小店会显得吵闹，与我们想要的氛围感有所差距。而今天这个下午，在周末学校的办公室里，这块天地，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和老师。

“要是再来点爵士乐就更好了。”我笑。

“你这是把我这儿当成咖啡厅呢。”老师也幽默说道。

“这环境可比咖啡厅更好呢。”

“其实来点音乐也未尝不可。”她随后来到电脑跟前，打开音乐软件，选了咖啡厅的歌单，慵懒而迷人的音乐声随着她的音响缓缓释出，“应该也不会影响工作，毕竟不是做数学题。”她笑。

“天哪，我这待遇也太好了。”我伸了个懒腰。

“毕竟是我害你无偿加班。”她放下眼镜，单手按摩起太阳穴。

“这种加班我倒是情愿多来几次。”我摇了摇手上的咖啡。

“是吗，那你明天也来。”她闭着眼，浅浅说道，仿佛声音不是从她那边发出似的。

“明天？”我有点诧异。

“是啊，看，不乐意啦。”她按摩的动作止了，微微睁眼，看戏一般的眼神瞧我。

“哪有，我是在想，我的效率今天应该能够完成任务呀。”我赶紧解释。

“那是还有别的任务没有布置。”她笑。

“还有其他工作？”

“对呀。”

“是什么？”我问。

“我作为这次学校交流会的联系人，会比其他老师提前一天去上海，把相关事宜先安顿好。”

“那就是明天咯？”

“对，明天，另外呢，校领导说让我可以再带一位同事协助。”

这话说的，我觉得就是在说给我听，于是我故意举手，小声试探，“选我？”

她就笑，“那是自然，我心里首先想到的人选就是你，不过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约会，要是耽误你们年轻人约会就不好了。”

“哪有约会，我孤家寡人。”

“是吗？”

“当然。”

说完“孤家寡人”之后，我内心有微微的不安，我想起曼曦，但又如何，她都没有和我解释古城的事情，我又算什么女朋友。

“那行，你把身份证号给我，我一起来买票。”她打开手机界面。

“好，是什么时候出发？”我说着就向她走过去，想要一起看她的手机。她坐在位置上，我单手扶着椅背，因为有些近视，所以凑到手机屏幕前，我问的时候正好抬头，与老师低着头的发丝轻微相碰，我跟触电似的赶紧直了身子，把头发别到耳后，脸竟有些羞红。

还好老师一直低头看手机，没有发现我的窘态，她认真在看高铁的时刻表，“要不早上9点42这班？到那边12点半，可以吃个午饭休息一下，可以的话，下午还能在周边逛逛。”

“嗯嗯，好呀。”我想都没想就应声附和。

“这样你也不用起太早，可以浅浅睡个懒觉，”她说道，然后问我，“你的身份证号码呢？”

我报给她之后，她选了DF两个位置，还好这算时间不是高峰期，车票充足，我们是在同一排的DF。

这样挺好，没有其他人来打扰我们车上的那三个小时，我想。

…………

大约四点半，所谓的周六加班工作，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氛围里结束，不知为何，我竟有些不舍离开的心情，扭了门把，走出这间办公室，就没有我与老师的独处空间了，门开的那一刻，突然有些失落。

“我送你回去吧。”老师说道，“你拿着电脑也不方便。”

“哦哦好，”我应声后，又怕不顺路，于是说，“我看天气不错，我自己走回去也行，反正也没什么事情。”

“拎着电脑散步不嫌重吗？”

“呃……”这倒是尴尬了。

“看来是嫌和我待久了，不自在了。”她说。

“哪有。”我赶紧反驳，这真是没有的事，我明明是觉得待的时间太短，“我是怕耽误老师时间。”

“我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了。”她笑，“离婚无孩的单身中年女性。”

她提及离婚，我心里疙瘩一下，想起之前和曼曦在饭店撞见她和那位现在应该称为前夫的男人，当时他还是在苦苦哀求，“还是离了吗？”

“是的，节前最后一天下午办了手续。”

“这么赶呢，”我故意打趣，“怕是工作人员最后一天下午都无心上班，还要来应付你们两个办事。”

“这么说来也是，踩着点进去的，”她也笑， “一想到不然还要再等七天，我这心里就不舒服，好在他终究没有捱过，最后还是同意了。”

“恭喜。”我莫名吐出这两个字。

“确实，是应该庆祝一下。”我俩已经走到停车场，我坐进她的副驾。

“要不，陪我去庆祝一下？”她系好安全带，准备就绪。

“现在？”我问。

“对呀，要报备吗？”她笑，我一脸无奈，她明知道我总爱和家里报备晚上不回家吃饭。

“说一下呗。”

“好啊。”她还没有启动车子，大概是等着我在。

于是我当着她的面拨给我妈，我说晚上不回去吃饭了，加完班约了蒋小岚吃饭。

放下电话，我有点尴尬，毕竟是当着她的面撒谎，“用她名字方便……”

“和蒋小岚还在联系呢。”蒋小岚是我初中同学，老师初中教我们班语文，自然还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对……国庆还一起去了广州。”

“哦，我看你发了旅游的动态，原来是和她呀，真好呀，这么久的友谊。”

“也不是，还有别人。”我老实说道。

“哦？”

“还有程曼曦。”

“哦，她。”老师提及曼曦，语气里倒是别有意味，“你和她是高中同班吧，蒋小岚好像高中不在外我们学校？”

“对。我和曼曦是高中，蒋小岚高中没考上我们学校，去了三中，不过我们一直都有联系。”想不到老师记性还不错，忍不住感慨，“老师记性真好。”

“其实也没教几届吧，还是大概记得的。何况你们是我刚毕业带的第一届初中，必然是记忆深刻。”她微微皱眉，不知是否想起曾经意气的自己，突然想起，那时候，她差不多正是我现在的年纪。她停顿些许，又说，“至于程曼曦，虽然我高中没教你们班，但是她的名气倒是挺大，我还是有所耳闻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你们会交好。”她笑。

我也笑，这确实，很多同学都对我和她成为密友感到惊讶，“都这么说，看起来不搭。”

“不像是一类人。感觉你们的喜好也应该不太相同。”

“也许吧，可能我们是互补。”

“也对。”她没再继续说，启动了车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