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她办公的时候喜欢关着窗帘，好让自己聚精会神，办公的时候她是戴了一副细丝边框的眼镜，她平常在外面是不戴的，但我记得她是有戴眼镜的习惯，上学时候偶尔有几次去办公室时见过，印象里是很书卷气的那种斯文，从前只是匆忙路过，而今次老师她就在我身旁侧边，我假装打字，但余光却早已偷偷瞥到她那边，她太专注于工作，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她扶了扶鼻梁略有所思，又浅浅喝了一小口茶，似乎想到什么，于是赶紧又敲下键盘……
像是在欣赏一部文艺电影佳作，而老师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女主角，我怕我偷看的时间太久，就故意撑起一只胳膊假装思考问题，办公室里鸦雀无声，静得只能听见她敲键盘的声音，我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和曾经喜欢的老师在同一个空间里这样独处，当然主要还是为了工作需要，但这样的场景也已经足够难得，因为老师现在不教课，主要还是行政工作，所以我想我确实需要多多加强自己教书以外的综合能力，说不定以后我也可以在这栋楼上班呢，这边多安静，极少有学生过来，会减少许多吵闹，我其实本身就不是一个很爱热闹的人。
“夕言。”我发呆一样的眼神与老师撞个满怀，她站起来拉伸了一下肩膀，“是不是累了，休息一下吧。”
“哦哦，好。”我赶紧回过神来。
“今天是周末，真是难为你了，帮我赶工，看样子是还没睡醒呢。”她笑。
“没有，没有。”我也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昨天校领导临时提了一些新的主意，要放到交流会里，本来我是打算一个人来弄，但有的材料还是需要你们具体的教学笔记，所以就想着问问你，本来还在想，如果你没时间的话，我要再找谁，幸好你正好有空。”
“反正我周末也没啥事。”听这话的意思，看来老师是第一个就想到我，不知为何，我心中生出一股热潮，我是她的第一选择，果然，我是她最喜欢的学生。
“年纪轻轻，不应该是约会的好时候吗，你下午要是有约就先回去吧。”她说。
“我哪有人约。”
“没有吗，我看上次那个陆记者好像……”
“没有没有，我和他没有关系。”我赶紧打断她。
“他好像喜欢你。”她还是把话说完。
“哪有。”
“没约你吗？”老师又问。
“约是约了，不过不想去。”
“哦？”
“就是不想去啦。”我活动活动后坐了下来，试图将这段对话终结，“我这边不知道写的合不合适？”
“哪里？”老师看我已经恢复到工作状态，于是也不再打趣，提了提眼镜的鼻梁，凑近我……的电脑。
她凑过来，连带着香水的味道都更加清晰了，老师素来喷的是淡香，从前距离远并没有细细品过，今次她俯身在看我的电脑，脖颈间项链上的纹路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更别提香水的味道已经让我有些微醺，她看的是电脑，而我看的是她，以至于她开口时我差点没有收住我的目光，她说，“这段再添一些……”
“哦哦，好。”我再快转移视线也没有躲过被她的回眸截住，我有点尴尬，不知她可发现了，反而问我，“怎么了，是太闷了吗，脸都红了。”她直起腰来打算去开窗户。
“哦没有，还好。”
不过她已经拉开了窗帘，“这太阳还挺大的，是快到中午了吧。”
我这才看了看时间，“好像是。”
“你看要不然回家再改，早点回去。”她说。
“不用不用，就在这吧，下午继续，肯定能弄好，我在家就没有工作的感觉了。”我说笑道，不过也是，在家总是会吃吃零食，再起身喝喝水这样，没法专心投入到工作的状态里。
老师也道，“确实，我也是这样，一个人在办公室的感觉其实挺好，”她瞧了瞧窗外，“尤其是周末，不会有人来打扰，可以静下心来做事情。”
“是的，是这样。”我连连附和。
“想不到你这么年轻居然和我有一样的想法，还以为你们年轻人闲不住，爱玩呢。”老师打趣道，“下午真的不去约会？”她又确认了一遍。
“真的没有啦，就想静静待着。”
“那好吧。”她拍拍我，“快中午了，你是回家吃饭？还是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我都不饿，早上吃的蒸饭太多。”
“哦对，还有你带的蒸饭呢，你肯定不愿再吃了，不然我们两个吃一份就够了，我带回去晚上吃吧。”
“要不点外卖吧？”不知为何，我不想离开这个空间，这个独处的空间，哪怕是说，仅仅中午回家再过来，又或者是在门口吃点饭菜，我都不想。“反正我和我妈也说了，今天加班，中午应该不回去吃。”
“那好，你想吃点什么，我来点。”她拿出手机。
最后我们点了两份米线，加赤豆酒酿。学校还不错，今天给送餐到门口，我还挺担心只能送到传达室呢，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又要出去拿，真是奇怪，我真的不想多出去一步，哪怕只是到传达室。
还好，外卖送到了办公室门口，拿到外卖后，我立刻又将门锁住，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
“这家米线还挺好吃的。”老师说，“很久没有吃米线了，我记得学校食堂的那家米线也不错，不过学生太多，我基本是吃不到的。”
“是的，这么多年还在，我上学时候吃也是排队很久。”
我突然想起，上学时和曼曦一起吃米线的情景，我们习惯面对面，然后我就看着她，她就会故意说你看什么……想起我们第一次因为黑板报迟了在校门口吃牛肉面加赤豆酒酿的事情，她用百元大钞请的我，而那时候我只有皱巴巴的二十块钱吧。
竟然已经过去七年多了……
我又想起她来，内心的柔软被戳了一下，但转瞬回到现实里又想到我们的冷战，怨愤已经超过了怀想。
“夕言？”
“哦哦。”老师唤我，思绪被拉回来。
“想什么呢？”
“没，就是想到上学时候吃这个，觉得时间挺快。”
“是啊，一眨眼，咱俩都是同事了。”她笑，“初中那会，你大概这么高。”她简单比划了一下。
“哈哈，那是，主要还是高中长了一丢丢。”
“真别说，”她感慨道，“看着你，总有种吾家少女终长成的感觉，那时候……”
…………
明明我们喝的只是赤豆酒酿，想不到老师竟像是“醉了”一般，聊起许多往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