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怎么突然问这个？”她缓下脚步，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就是突然想到的，不好回答吗。”我问。

“夕言……”她牵着我的手，轻轻抚拭，“我不是说过么，你和别人不一样。”

“你这个话术，好渣男语录哦。”我笑，也有些试图缓和气氛，好像又在担心她会不高兴，我喜欢的人，她能够与我一起，难道我还不够知足吗？还要探究她为什么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如果她并没有我以为的喜欢我，岂不是自找苦吃，为何不装傻呢。

“你啊，说实话，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乖又最闷的一个，哈哈。”她也笑得有些尴尬，“和我认识的其他人都不太一样，其实也很有趣不是吗？”

“我怕因为我的喜欢给你负担，让你不得不勉强和我在一起。”我说了我长久以来的心事，“有趣……少年时我自以为有趣的游戏，其实你也不是很喜欢，不是吗？我怕你又是为了配合我而表演。”

“这么小气，对以前的事情还耿耿于怀吗？”她抚拭我的力度不自觉增加了一些，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淡淡说，“毕竟发生过不愉快，所以我不知道现在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我指的自然是大学那未知的四年。尽管上个月重逢后我们有聊过一些大概，但真实的四年时间，又岂是短短几个小时能够说清的。何况上个月我们还偶遇到她的那位学长夏西瑾。我们之间好像因为这个名字，已经存在过很多不可言说，他是她的前男友，我们重逢以后，一提到这个名字还是会不愉快，他是她的忌讳，但很奇怪，在我闹这个名字的时候，曼曦会不自觉提到钟老师，但我一直都觉得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可类比的性质，不过她向来霸道，吵架也会争输赢，无中生有的比拟也是正常。但她之后也会哄我，她一哄我，我就立刻无条件地“原谅”了她，以至于提到“夏西瑾”的时候总是插科打诨般不了了之，我也常常暗自怪自己没出息，没有摆个谱。

在没有见过那位夏先生的时候，我就已经记恨他，当和曼曦在台球室碰见他的时候，我是第一次真实地打量他，他的确相貌堂堂，身高挺拔，我不自觉联想起曼曦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会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一旦我这么想，总觉得头皮发麻，毕竟她在我的记忆中，是一个“专横”的女魔头。

她上个月和我“解释”过，她当时也是因为一个人在外地无聊，因为学校有不少女生喜欢他，而那位夏学长却对曼曦情有独钟，她觉得很好玩，想赢比赛一样的心理和他在一起打发时间，而后她毕业，两个人也分手了，主要原因是男方动了结婚的念头，所以他向家里提出时，男方妈妈开始干涉，觉得曼曦看起来飘荡，又是外地人，不同意这门亲事，事实上曼曦说她压根没有打算要毕业结婚的念头。

当然，这都是她和我说的“片面之词”，我对她的四年是一无所知的。

其实我一直都不太理解，我们之间为什么在大一的时候会突然陌生。回想起来，从高中毕业到大一刚开学不久，那段时间我们都处于频繁聊天的状态。我一直怕她会忘记我，从认识她的时候，就开始担心这个问题，一直到我们毕业，到我们真的在不同的城市上学，我在本地，她在上海，刚开始我还信心满满，我想其实这距离也不算很远，高铁也就2个多小时吧，年轻气盛，觉得这些从来不是问题。但打脸的是，我竟然多虑了，因为我们后来的关系竟然急速恶化，我也没有想通。

“你记不记得，大一后来你封锁了我进你空间？”我还是试图唤醒我们真实的记忆。

“嗯。”她没有说其他。

“是因为我太烦了吧。”我笑，然后望向她。

“其实还好，只是你很爱在我的空间留言，那时候刚大学，加了新认识的大学同学，不太想让她们过多了解我，以及我的过去，所以不太希望你留言。”她没有回避我的眼光，我反而有些后悔问了这个疑惑。

“也是，我后来回顾，也觉得我当时说话有些矫情。”我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会留意我们所有的痕迹，网络上的只言片语，只要相关，我都会截图，存在单独的一个相册。“你怕别人知道我。”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那时候我们的关系有些微妙，我怕不明所以的人看到会产生一些误会。”

“是怕夏西瑾看到吗？”我忍不住又提到了我们之间的雷点，她显然愣住了，没有接话。

于是我继续说道，“是吧，你嫌我碍事呢。”

“没有啦。”她又开始整理情绪，试图缓和我们之间有些严肃的对话，我又有些害怕她生气，内心挣扎，其实我心里有很多疑问都想要得到一个回复，但是我又不敢去问，难道问了，得到的就是真实的吗？我们不是应该享受当下和畅享未来吗，但为什么，还是会对过去有些许耿耿于怀？明明在我们上个月确定在一起的时候，我心中已经把过去翻篇，无论往事种种，尤其当我选择让她作为打开我私密空间的第一个人时，我想的都是我们之间的未来。

可能是因为，我本来以为夏西瑾这个人已然是个过去式，是个消失得彻底的一个角色，他与曼曦是那种此生不复相见的可能，所以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只是明明世界那么大，他居然会来到我们的城市，还会和曼曦有上继续的牵扯，尽管她一再解释她与他之间不会有什么旧情复燃，但是为什么，我就是紧张了呢。

“曼曦，我怕我们之间的快乐太短暂，我怕你转身就和他走了，”我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毕竟我什么也没有，我不知道该给你什么，你看连我们出去旅游，都基本是你在花钱，我才上班一个多月，我好像什么都没有，我除了给你我自己，我什么都没有办法给你，也没有办法去为你做什么，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来证明我喜欢你，但是我真的很想能有什么能够证明我是有多想给你我的所有，可是我的所有，好像也很廉价……”

“夕言，”她轻声唤我，“你不需要证明什么，我们高中三年，你对我的感情变化，我都能感受得到。”

她握起我的手，把鼻尖深深埋入，“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楚的，不要想太多，好吗？”

我点点头，也不想再说下去。今晚是我话太多了，怪我不吐不快，一句你喜欢我什么，把我很多想问又不敢问的话给抛出来，虽然还有一些没有说，此刻也不敢再说，我好像，还是会害怕她“真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