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苏克狂热的陈词在看到谢念没有波澜的眼神后停止了,她不可置信,在听了这么长的一段经历后,她居然没有一点的兴奋和狂热,她难道不应该为自己身上属于父亲的血脉赶到骄傲吗?然后摒弃谢音华的那一部分,毅然决然地和她北梧吗?
“说完了?”
谢念冷漠地看着她,没有一点格尔苏克预想的反应,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谢念开口,说的话是那么的生分:
“你讲的是乌洛念的故事,不是谢念的。”
谢念听明白了,前八年她在北梧经历残酷的训练预备成为下一个祭祀,后来她被皇帝带到了皇宫,在那里过了五年,再然后,她遇到了师父,她的眉眼倏忽温柔起来,像三月的一江春水。可谢念只是想到了江楼月,仅此而已。
格尔苏克不知道缘由,她听闻谢音华的那个徒弟对谢念很好,谢念的拒绝恐怕有这个原因。
格尔苏克对江楼月可太清楚了,坑杀了北梧七万将士的人,是全北梧的共同敌人,如果抛开这些不谈,这样的将才,格尔苏克还是很愿意和她喝茶聊天的,她们或许可以成为知己,只是现在不行。
“我记得,江楼月对你很好?”
格尔苏克状似无意地问起,探听一下她们试图的感情,得到了谢念当然的答复,眼珠子一转,她想到一个主意,她记得,江楼月中的寒毒,该是药石无医的程度了。
“你师父中的毒,想知道吗?”
提起这个,谢念更是厌恶,江楼月不让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可总有人说漏嘴。
高烧三日,性命垂危。
这是谢念从所有人嘴里拼凑出来的,没人知道师父是怎么活过来的,都说她吉人自有天相,中了这个玩意居然还能在北境戍守,实在惊叹,可谢念知道,这里边肯定不止。
格尔苏克给了谢念时间思考,她知道她肯定会同意。江临皇帝派了她身边的那个宠臣来了江南,说是要来调查自己顶替身份的这个人,麻烦的是,这个人虽然蠢,意外地和江楼月有点交情。如果不是这样,格尔苏克完全不用在意谢念的看法,反正把人绑回去就行了,还管别的?
“告诉我。”
果然。
格尔苏克突然凑近,谢念没来得及躲开,她看到那个人眼里神情几变,变来变去也知不道她在想什么。
虽然容貌和乌洛烬兰没多少相似,行为举止倒是很有他的样子,大概这是血缘的魔力?格尔苏克突然觉得,自己把这个人带回去,应该不只是因为她父亲的原因了。
“你亲我一下。”
???
这人发什么神经?北梧国的人脑子都这么不好使的吗?格尔苏克浑然不知自己在对方的眼里形象成了什么模样,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谢念回想了一下,怎么听,都感觉眼前这个女人和自己亲爹有一腿。
“你刚刚说,我父亲死了?”
“死了好几年了。”
不知为什么,谢念反而松了一口气,她不用面对抉择了,因为天道已经帮她安排好了。
“你跟我师父有仇吗?”
怎么感觉,不得不提到师父的时候,这个人的眼睛里,总有一种无名火?谢念算了一下辈分,格尔苏克和母亲是情敌,师父是母亲的徒弟,这……就一点情仇还要隔代记?哦,她好像下意识忽略了师父做过的事,不过那又怎样?哪一天师父就算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也一样会为师父善后的。
“你很喜欢她?”
说到底,你们不过认识几个月,你的情感真的有那么强烈吗?爱恨一体,格尔苏克又一大把年纪,对这点心思自然看得出来,不过她不打算成全。江楼月都没有给她成全,她干嘛废那个心。
谢念没有回话,她什么动作都没有。格尔苏克看到了,突兀地笑了一下,笑声在这个房间里低低地回响。
“跟我回去,我就告诉你。”
跟我回北梧,我就告诉你关于江楼月的一切。
关于你们之间,仇恨的最根源。
“杀了她。”
比这句话先到的,是师父的影子。谢念只感觉一阵风过,再回神,自己已经在师父的怀里了。周围涌进来很多人,而她只能看到师父。江楼月在外边摸了很久了,可以说听到了全程,时间本可以再提前一点,可她突然有点害怕谢念说出口的话。
她做贼心虚,她掩耳盗铃,可是江楼月不希望谢念走,或者说,她不能再失去一次师父了。
不听,也就是一个心理安慰罢了。可能连江楼月自己都不知道,师父的遗孤真的需要这么多的情感投入吗?或者说,那些情感真的只是因为谢念是谢音华的孩子吗?
她现在还不懂,不过没关系,她知道要留住她,这就够了。
“宣璟侯?好久不见,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会是在这里。”
格尔苏克没有那种被抓的局促感,反而气定神闲,江楼月把谢念护在怀里,没什么好脸色:“摄政王。”
“不知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拐我徒弟,是何居心?”
见到格尔苏克的那一瞬,江楼月就猜到了谢念的身世。乌洛烬兰名声很大,人人都传摄政王念旧,宠爱一个废弃的祭司多年,而且美人迟暮依旧愿为他寻找与自己没有血缘的孩子,一找就是多年,现在找到了谢念,那她的爹不就是……
这些都是宫廷秘辛,没几个人知道,江楼月也是在一次偶然才知道这么复杂的东西,她对比了一下,突然觉得还是江临的事情更加见不得人。
江楼月想到这里,又仔细看了看谢念的脸,吓死个人,好歹没有遗传她爹的容貌,混血宝宝可要不得啊。谢念发现师父在看她,把脸往师父的手里蹭,格尔苏克总感觉自己被忽略了,而且眼睛有点亮。
“师父……”
“嗯?”
江楼月听到谢念的楠楠自语,可是没有听清,她微微弯下腰,谢念踮起脚,抚平了她到现在的不平:
“带阿念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