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碗热茶,保温杯里泡着枸杞养生,招财猫晃着小手招待,小卖部在晚上也营业着。全凭一个小屋子矗立在偏角,一盏小灯挂在梁上,一个顾客也没有。这寂静的夜晚,大眼瞪小眼,陈以安愣愣盯着面前的小卖部老板,年过50的老板一头染黑的头发,瞪眼回望。
“你们还买不买!去去去!不买我要收摊了!”大爷摆手,吹口热茶,下达了驱逐令。
陈以安求助地回头看贺渊,贺渊捂着脑袋站在另一侧,完全不想露面。他们先后走了很久,路过无人的街道,居民小区,施工地,希望中学。一两次都是贺渊强行把人拉回来,不然陈以安就一头雾水地直拐奔人家家里去了。
每每这时候,贺渊才无比清晰感受到陈以安说的“没学好”是什么概念。感情不是谦虚,是真的没学好啊!
“大爷,我问问...”陈以安不死心,犹豫一会还是直接开口。
“问什么问!这么晚了,黑灯瞎火的,你们年轻人还在外面浪!啊!父母不管吗!我说现在的孩子啊,没大没小!就只知道在外面瞎晃!”大爷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
贺渊思考着是现在就掉头就走,还是把人拽着就跑。他两一个二个不会说话,贺渊顿觉尴尬,只想回头召唤纪晴夏。
“大爷,我,我父母不在...”陈以安并未觉得不妥,如实回答。
这话给大爷整不会了,愣着瞪他。
陈以安知是误会,尴尬道:“不,不是,我小时候被师傅带走的。”
大爷放下保温杯,站了起来。
“我...”陈以安扭头去看贺渊,却见贺渊捂住额头,疯狂摇头。
大爷慌忙地道:“诶诶,小伙,是大爷说错了话!你,你别往心里去啊。”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就只是想询问询问。”
“好好好,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我看你也是个乖孩子,一定是遇见什么难处了吧。你尽管问,尽管问!”
陈以安涨红了脸,被激动的大爷双手握住了手腕,道:“我,我来问问有没有可疑的人。那种,背着大包,戴着口罩,浑身严严实实的。”
大爷眯起眼睛,放下手,凝视着外面,状似思考。
“大爷,你有没有想到什么?”贺渊深吸口气,接受了现在奇妙的境遇,追问道。
大爷嘶了一声,道:“附近不是有个大学吗?最近似乎确实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在夜晚的时候像个鬼影,唰地一下,就过去了!根本就看不清嘞!”
贺渊问:“那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黑灯瞎火的,附近又偏,若不是你大爷我年轻时候眼神不错,还打过弹弓,准的很。哟,根本看不清!跟个黑猫一样,窜过去吓人一跳!不过似乎没有背什么背包。”
两人对视一眼,越听这描述越觉得熟悉。
“这不是寝室长吗!”陈以安恍然大悟道。
“啊?什么清掌柜?”
“不,他说错了说错了。”贺渊捂住陈以安的嘴,道,“大爷你再想想还有什么?”
见大爷盯着自己,显然对贺渊一身装扮产生了疑惑。这么冷的天里面穿个短袖,外面就套个冲锋衣,还戴耳钉,似乎怎么看都不太“优良”。
贺渊对大爷完全不掩盖的情绪非常敏感,一看就知道大爷评估着,咬牙道:“大爷!我就朋友送我的衣服随便穿的,和朋友一样是大学生。小时候母亲早死,父亲是个人渣跑路了!听说人渣跑回来了,我就想找他算账!”
那语调真心实意,磨牙凿齿,听得陈以安瞪大眼看他。
大爷惊呼一声,道:“苦了你两娃了,人渣!就该打一顿!这社会又教训不了,又判不了罪。诶唷,你说出来,我马上给嘴碎的阿姨群里!不稍片刻,给你揪出来!”
大爷愤愤不平,陈以安扒下手来,贺渊眼皮微跳,道:“不用了不用了,家里事,家里事。您告诉我在哪就行。他不可能那么好体能,像猫一样窜出去。”
大爷捏着保温杯慢悠悠思考道:“这么一说,我闺女倒说过一个传闻,她们中学老师和部分优秀学生开学前组织了晨跑,大清早跟着马路跑,跑着跑着,就跑过一个废弃医院。据说远远看去,那废弃医院里,竟然有人在对他们招手!再一看,竟然黑漆漆的窗户亮起了灯!把那领队吓的赶紧逃跑!”
“这事可就闺女单独跟我说过,她说她和几个胆子大的,偷偷去路过看,结果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大爷乐呵呵道,“对对对,那鬼鬼祟祟的好像就是背着背包,来来回回了几趟!就好像在搬运物资。”
大爷小声道:“我看,就是没钱到处跑的流浪汉,你那渣爹,指不定找了一个别人不敢来的地方,偷偷摸摸地住着!”
贺渊听完,诧异地想着,这事情的古怪更复杂了,还真找到点线索。
“陈以安,你看下。”贺渊话音未落,手臂便被陈以安猛地拽住。他偏头看去,陈以安满头是汗,茫然地喃喃道。他口中闪过模糊而混乱的措辞,不断混过无法组成的词句。
贺渊听不清晰,反问一声。然而陈以安却清醒过来,惊呼一声:“大凶!”
“什么?”
“大凶!出事了!”陈以安指着一个方向,自身动起来,奔跑而去!
“诶诶诶!小伙你们直接去啊!不准备一下吗!”大爷在身后喊道。
贺渊焦急地看了眼陈以安冲过去的方向,又回头听着大爷的喊声,忙不吭声跟着冲过去。若他没想错,陈以安冲过去的方向就是大爷口中说的废弃医院。但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种浓重的不安感压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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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爆炸
还存在一些理智的司机和方烨拖着黎白,强力地拉到旁边墙壁边。
三人受伤均有不同。玉佩的保管范围着实有限,在经历如此重的冲击后,仅仅只能缓解冲撞力,却无法保证全部人。黎白将玉佩塞在了司机和方烨中间,自己偏右。瞬间的冲撞使得他近乎被甩出去。幸好玉佩的保护范围还拦着,不然他便是冲破玻璃生死不知了。
虽护着头颅,这一下却依旧头嗡嗡地响。冲撞拉扯内伤,黎白感觉近乎被撞散脊椎,瘫在座位上,无法动弹。若不是司机方烨合作把他扯出位置,他的尸体会在爆炸中变为灰烬。
饶是如此,也看得见裤脚下怪异的旋转,其左腿内翻,皮下渗血红斑遍布,一些印子不久后会变得乌青。黎白试图蜷缩一下手,麻木得没有知觉。余光中鲜血淋漓,难以直视怪异的手掌。司机瞧仔细了他的惨状,吓得手都在抖。而方烨更是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他的手臂撞上车门,现在肩膀疼的厉害。
“完了,黎白!黎白!你别死!”方烨憋不住泪水,呜咽着。司机颤栗地靠在墙边,赶紧地问能不能急救,方烨一片空白的大脑才终于运转,慌慌忙忙把单肩包里面的急救包拿出来。他扯着的肩膀剧痛,单手又操作不了,慌慌张张喊人帮忙。
第一次看见人这么惨烈啊啊啊!方烨望着血淋淋的伤员,内心呐喊。他抹过眼泪,动手操作起来。好想哭,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需要急救的。啊啊啊啊啊!我已经哭了怎么办…
这不同于上次,触目惊心的伤口刺激地方烨脑里精神失常地乱想。全凭肌肉记忆,消毒上药,固定骨折,他神态恍惚却好像忘了什么。
他们忘了那该死的诡异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死了!黎白脸色惨白,头发散开,血从额头上流下。他咳嗽出鲜血,脑子恍惚地反应过来,却说不出话来。他很想开口骂他别哭,让他目前唯一能行动的异能者赶紧地先躲起来。
我撞车过去不是给你们哀悼时间的!他可以肯定,凭借对角蜥的了解,这是一个围猎的族群行动诡异,交警是一个,直接撞上去的人影也是一个。附着在交警上的那只角蜥,比他所见更强,灵力波动更为剧烈,甚至只靠核心就跟着冲来,引起周边路灯全部失灵!是目前绝对不能硬碰硬的存在!
他咬牙吐出点鲜血,也只得期盼这一撞把人影招手的角蜥摧毁。目前只出现两只,但谁也说不准这场意外是几只聚在一起行动。
司机无措地望向他燃起熊熊大火的车子,这等冲击下,他还是心疼起来自己可怜的车子。无论是黎白突如其来地发疯行为,还是误入像鬼怪一样的地方,他脑里一团浆糊。唯有自己又要花很多钱买新车的念头无比清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可惜现在没人给他答案。
咕噜噜——
黏腻地声音惊得司机一声冷汗,他下意识转头不敢正面看,瞥着余光,望着那燃烧的车子。
咕噜噜——
有什么从火堆里面摇晃着,挣扎着一只手从墙缝中挥舞。就像是在打招呼。一个翻滚的小球从那手里落出,弹珠一样,弾在地上。
咕噜!咕噜!
一声声奇怪的声音,像是无形地手拍着皮球,粘稠着地面,咕噜咕噜滚到了司机脚边。
那彩色圆球,表面旋涡滚动着,“眼”看着面前的司机。
世界也恍如升腾热气,光怪陆离,视线中变得扭曲。
多美丽啊,多漂亮啊…
啵!
方烨猛地回头看去,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冲上后背。司机如梦初醒,瞪着眼睛怔愕不已。顿觉脑中浑浑噩噩,才苏醒片刻。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人在极端恐惧下,会全身僵硬无法动弹。司机还记得那个人死后,一连串地奔逃。温热的血抹着脸皮,冰冷紧绷。但死去的人体内,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司机颤颤巍巍地道:“救命!”
“救命!”司机尖叫的跳起,他满脑子只想逃跑,踉踉跄跄冲过黎白和方烨身旁,奔向大门门口。
啵!
一声,轻轻地。方烨看着司机的脑袋,鼓起来,气球一样炸了。怎么会…又一次,如此轻易的,一条人命消失在眼前?方烨的手在发抖,不可置信。他缩起身子,抱紧了膝盖。下意识发动地能力已经笼罩下来,一面墙,直直隔断了两者。方烨看得见那是虚影,然而那圆球嘀咕嘀咕地转动着,好似越来越近。
嘘。屏住呼吸,冷静,不要说话。
捂住口鼻,方烨盯着那小小的圆球,听着火焰燃烧地噼啪声,人的喘息声。自己的思绪,情绪,全部混杂一起,揉成一个球,不断被蹂躏。
会死!这次!如果不去做到的话!会死会死会死!如果不能去求救的话!
他摸上自己的手机。
“咔嚓。”开屏声音。
小球停顿了下。
咕噜。
咕噜…
角蜥的本体核心,弹跳了一下,一下,又一下。穿过了录像倒带的墙。
【录像倒带】方烨只能播放视觉,却无法遮蔽现实的声音。但小球也没注意那面墙,听见声音后,径直穿过来,却停留下来。
它这个状态是没有视觉吗!我的能力没有任何用处!方烨近乎发声要尖叫,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发抖着向后挪去。他恐惧退缩了。似是一瞬间,从异能者跌落于普通人,飞鸟的翅膀没有用处,坠于泥坑,憋不过气来。
他寄存希望于手机,却忘记了诡异干扰信号的事实。
手机界面毫无意外的一片花屏,世界恍如天旋地转起来,方烨闷闷地缩成一团。他凝视着小球,那无眼无身的诡异,悠悠忽忽,在脚边转悠,恍如戏谑般调戏猎物。
不,它是在找我。找不到我的,找不到我的…不能…躲着那路线存疑的诡异,方烨无法控制地侧过身,眼睁睁看着小球,滚向了依旧无法动弹的黎白。
方烨顿时打了个激灵,抬手间,一道又一道虚影出现在面前。层层地,数不清是墙面的再现,还是其他物品,全部一股脑堆叠起来。这无疑冲昏了头,且不说他已经判断这诡异没有视觉,再者无端奇怪的出现模糊地景象,随意地就能看出来是幻觉。
散发光辉地小球,毫无障碍地穿过了一层层的幻影屏障,触碰到了黎白的手指。
方烨看着那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吞没了口口水,抬眼看去,半眯着眼的黎白垂眸看着诡异,已然醒来。长长地睫毛,低垂的眼帘遮住了其目光。黎白的皮肤呈现一种惨白,红腥的血迹更衬得恍如死气。方烨一时间判断不出他是否真正意义上头脑清醒。他喉咙间卡着的语段颤颤巍巍,吐不出半点。近乎恳求地,方烨幻想着黎白能瞬间装死,那诡异只当是碰见个石子,就此路过
但方烨心知肚明,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