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桂花果然不好找,杜青跑了许多家铺子,最后在一家离端王府很远的铺子才找到她想要的桂花。
桂花饮子所需食材既已备好,她马不停蹄回府。
另一边,萧老夫人勉强好了些,一直派人留意杜青那边的动静,若她需要什么有不方便的地方,派去的嬷嬷可以帮她一二。
当她听到杜青走遍京城大大小小的铺子,只找到桂花饮子里那道桂花,老夫人面露动容,感叹道,“倒是个有心的!”
没有阴奉阳违,随意敷衍她。
身边倚重的嬷嬷嘴唇动了动,从回来的管事那知道,这段日子在泷西世子对杜青很是看重,且两人常处于一室。
孤男寡女,听管事的意思,世子对杜厨娘早已暗生情愫。因此,嬷嬷还是把听到的话,如实转述给老夫人。
萧老夫人听罢,只看着头顶上的薄青纱帐,这几天大病一场,愈发觉得人生如梦,转瞬即逝。什么都是虚的,唯有眼下的事才能把握住。
“如果此事是真的,两人成一对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大事!”
嬷嬷惊异,一向重门楣讲究门当户对的老夫人竟然没有反对此事,而是任由此事发展。
若世子想娶杜厨娘为妻,那也不是不可以?
这些日子,一上早朝,殿里众臣吵得翻天覆地。先是永安帝忽然病逝,再是四皇子与太子反目,刀剑相向,两人一先一后而去。
作为皇室仅存的二皇子与三皇子,该推谁登基上位,继承大统,此事如乌云笼罩在众臣心里,心里压得有几分透不过气。
按理说,二皇子残疾,身体有亏,如果登上帝位,对国家来说不是好事。可三皇子太过平庸,将大晏江山交到这样一个人手里,众臣也是很不放心。
这时,有臣子突然想起远在边疆的端王来,“此事关乎国家社稷,有必要告知端王一声,看他是如何想的。”
此话一出,场上臣子无一反对,毕竟端王驻守边疆十多年,护大晏国土安平,在不少大晏百姓心里,是保护神般的存在,民间声望极高。
且端王与皇室关系复杂,但有先帝弟弟这层关系在,众臣公然想绕过他,商议出继承大统的皇子来,是不大可能。
不过四五天,端王与众臣最终推三皇子登临帝位,改年号为永昭,三日后进行登基大礼。
三皇子的母妃不过是个低贱的洗脚婢女,因一次永安帝酒后宠幸了她,误有了孩儿。
她看着三皇子即将龙袍加身,受万民崇拜,见皇儿懵懵懂懂的模样,心里又喜又酸,不断告诫他,“皇儿,以后做了皇上,莫要忘了众大臣今日扶持你,尤其是端王府!”
她可听说了,是端王与世子排除不少异议,推皇儿上位的。对皇儿来说,他们是恩人。但同时他们所需要是一傀儡呢?
想到这一层缘故,她幽幽叹了口气。三皇子不懂自家母妃在忧心什么,懵懂且无语地点了点头。
因着新帝不日进行登基大礼,端王受召回京,参加登基大礼。
过了十余年,萧翎才与端王得以相知,父子久未见面,一番交谈下去,一向冷清的萧翎都红了眼。
堪称有铁血手腕的端王亦是动容,庭院草木葳蕤,石榴树开的正盛,很快枝头能结满沉甸甸艳红的果实。
一切倒与他十多年前离京时没多大变化。
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身子骨才好了点的老夫人执意要下榻用膳,享受天伦之乐。
萧翎与端王都来劝过,但终究拗不过老夫人的脾气,便同意了。
堂屋内,一家人围着花梨木八仙桌用膳。知道一家之主从边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后厨准备的膳食令人称心如意,很是丰盛。
佛跳墙蒜泥白肉叉烧鹿脯红烧狮子头……
端王一直在边疆风餐露宿久了,同将士们生活,吃的简单能填饱肚子就够了。
萧老夫人想到这点,“我儿辛苦了,多吃些。“
端王夹了一筷狮子头,尝过味道后,肉馅在嘴里慢慢化开,才发觉其汤汁浓稠。
但,不像是李厨子的厨艺。
故而他问:“后厨房来新的厨子了?”
萧翎回道,“是来了一厨娘,父亲觉得这膳食可合你心意?”
“不错。”
说到这,萧老夫人有心道,“怀安,那厨娘手艺好,人又不急不躁,不妨见见那厨娘?”
怀安,便是端王的字。考虑到新帝登基后,端王又要回到苦寒的边疆,不知何时才能回府。
既然孙儿对杜厨娘有意,不妨解决完两人的婚事,才能消去她的心病。
萧老夫人一向很少会夸下人,尤其还是在这样的场合。
萧翎眼皮跳了跳,没说话。祖母……这是算是认可了杜青?
突然,端王没想到这一点上,只是想见见母亲都夸的厨娘是何模样。
没过多久,杜青经嬷嬷带领着,来了堂屋。一路上,她想总归不会她做的膳食令人不满意了吧。
惴惴不安过后,她看到一张与萧翎有几分相像却比他年长不少的脸。很快猜到这人的身份——萧翎的父亲端王。
端王打量了杜青几眼,见她容貌气质皆出众,就是不大像厨娘。故而满怀疑惑看向萧老夫人,“母亲……”
老夫人却说,“怀安,这就是我与你说的杜厨娘。”
看出杜青有几分窘迫与无措,萧翎开口道,“祖母,父亲,先让她下去吧。”
听到这,杜青感激地向萧翎看去。用膳的场合,今日气氛却如此郑重,搞得她以为自己难登大雅之堂。
这话落到端王耳朵里,却是简单的意味了。他这个儿子有多么冷清自持,一向不会关心无关的人或事。而如今却,这番态度……
萧老夫人不打算藏着掖着,径直看向萧翎道,“翎儿,对这姑娘可有意?”
一听这话,萧翎眼眸闪了闪,祖母都知道了?
“孙儿对她真心实意,不单单是她的容貌与厨艺。”他又补上后一句。
外在条件固然重要,但这不是关键。想到一路上,杜青展现出现的乐观还有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切,他很难不动容。
萧翎已想好,杜青便是他想执手走过一生的人。
听罢,萧老夫人满意又赞同点头。都这样了,端王自然无话可说。
对于这个唯一的儿子,他亏欠太多。如果萧翎是真心实意喜爱这女子,他无话可说。
见此,萧老夫人以帕抵唇,低声咳了几声嗽。既然如此,接下来便要去问问杜青的想法了。
若她乐意,就请新帝赐婚了。
杜青回到后厨房,才松了口气。想起端王和老夫人的打量,怎么有种替萧翎相向她的感觉。
嗯,一定是她多想了。
然而事实很快证明,并非她想多了。由嬷嬷带着,来到老夫人的屋内。
室内有些昏暗,只点了两盏烛火,烛光闪烁不明,叫她有些看不清老夫人的神情。
“来了”,萧老夫人靠着榻边小桌,细听声音还是愉快的。
“杜青,你对翎儿感觉如何?”然后杜青听到这话,咬了下唇,顺应自己心意道,“世子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如天上皎皎的明月,叫人高不可攀。”
“高不可攀?”萧老夫人自顾自问,“就只有这?”
“如果你能攀上翎儿呢?”
是她忘了,两人身份摆在这。但除却这层关系,容貌性情都极搭。
这是问她的意思了?躲不过了么?杜青斟酌了下,“奴婢对世子确有好感。”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并非草木,能做到无欲无情。萧翎对她的信任,逐渐交心于她,撬开了她心房一处。
闻言,萧老夫人肃穆的脸上才展露出点笑意,“那就好。”
随后又问,“杜青,翎儿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一字一句闯进她的耳里,世子是愿意乐意?
杜青惊异,但同时心里欢喜,尔后她低头,算了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接下来新帝登基,考虑到杜青的身份,端王想起边陲一县令家中庶女与杜青有几分相像,便亲手写了封信给县令,托他收杜青为义女。
县令受过端王的恩情,自然无话可说。就这样,杜青成了边陲县令府上庶女。
不日,早朝过后,端王亲自上书,请新帝为两人赐婚。新帝翻着折子,县令庶女身份稍卑微了些,配不上端王世子萧翎。
但母妃的话犹在耳畔,他还是手执朱笔,批下一个“可”。
然后下了旨意,两人成婚在半个月后,赏赐了一些金银珠宝绸缎丫鬟仆妇等。
得知成婚定在半个月后的良辰吉日,杜青暗自道:太急了。同时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是夜,她毫无睡意,绕着庭院散起步来,时而抬头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她刚来这的时候,差不多是一年前。那时她初入王府,忐忑不安,担心自己的厨艺不能令主人家满意,又对以后的路很是迷茫。
然而,不过一年,她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爱人在侧,只要她想,随时能去看酒楼,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余光突然瞥到一抹月白的身影,正是萧翎披着衣过来,目光直勾勾看向她这个方向。
杜青莫名有些慌,不敢与他对视,便随性低头踢起脚边小石子来。
“还没睡?”萧翎走过来。
“睡不着。”成婚这事太过匆忙了。
因夜里凉,瞧见她有几分闷闷不乐,萧翎嗓音哑了些,问,“可是不愿?”
“不是”,杜青没有多想,摇头。
萧翎:“如果你不愿意,我便请圣上收回成命。”
且不论圣旨如何收回,成婚这事她是同意乐意的,不过……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因此,杜青没说话,只低头作鹌鹑样。
萧翎自知不想逼她,只说,“婚后无论你是想开酒楼还是饭馆,我都同意。”
美食对杜青而言很是重要,意义重大。
见她没吭声,他决定留给她些思索时辰,拢着衣转身就要走。
“世子,我乐意”,她轻灵的声音随风飘过来。
婚后,她想发扬美食文化,做出令百姓称赞的一道道美食来,不仅仅是为赚钱。
萧翎或许心底清楚这点,他都这么说了,她没什么担心了。
两人成婚虽匆忙,但两边席面盛大,叫人挑不出一点错。
婚后两人蜜里调油,羡煞众人。杜青没想到,她心里如清风明月般清冷的世子在床榻间有如此多玩法。
日子很是幸福安康,但她没忘记正事,时常去清风楼查看一番,精进菜谱,有时还给食客露一手,满足了食客的口腹之欲。
清风楼生意好转,每月经杜青想出,然后推出的菜品新颖,吸引了不少食客,无论是城内的,还是来自五湖四海。
就这样,杜青积攒了一笔钱,想起他们现代的连锁酒店,于是准备在大晏开连锁酒楼。
想出开连锁酒楼后,没过多久,杜青诞生一男一女。
她生完孩子醒来时,余光瞥到萧翎小心地一手抱着一个孩子。
一阵风吹过,他眉眼间的温柔既惊艳了岁月,又惊艳她。
真好,这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