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丝带“嗖”地收了回去,依德林和珂兰纳一屁股跌在了原生态的洞口下。
奥南希拉下了沾满椰土的盖板,一蹦而下:“想了一路了,你想好怎么回报我们的救命之恩了吗?”
“我……”依德林两手空空,摸了摸衣服口袋,领口最上面的扣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了,只剩下平整的线头。
珂兰纳注意到了他被扯松的双褶领下显露一半的白色锁骨,锁骨上有几处被围墙上的石粒剐蹭出来的红色细疤痕。
在奥南希的眼里,珂兰纳看着依德林的领口若有所思,马上警惕起来,对着他说:“这样吧,也不为难你了,你会烹饪海鲜吗?”
“没有试过,我可以试试。”依德林欣然同意了。
依德林蹲在奥南希指向的渔网前,渔网旁边是那个用铁板象征性地挡了一下的大洞,他试探着拿出了最外面的一条鲳鱼。
珂兰纳借他尾巴上的刀剖开了鱼的肚子,依德林很轻松地识别了鱼鳃和内脏,连带着一层黑膜全取了下来。
他看着简陋的调料台思考了一下,取了一层海盐,均匀地涂抹在鱼身上。
又从袋子里再掏了一下,发现是几个海螺后,手肘停了一下,珂兰纳暗暗地微笑道,奥南希以为珂兰纳笑是因为十分满意。
珂兰纳突然想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好像没有人会吃鳄鱼肉。还好,没有人会吃鳄鱼肉。
依德林处理海螺的手法显然熟练了很多。
奥南希突然把她拉到了窗口的位置,两人都看着依德林,奥南希的头靠向珂兰纳:“我知道一个虚弱又会做海鲜的小可爱很诱人,基地这样的起码有上百个,别被老头旁边的温柔电鳗棒碰到了,要人性命啊。”
“嗯哼。”珂兰纳一想到这些话都能被依德林听到就有些想笑。
沾上椰子碎的海螺肉丝滑地被奥南希吮吸进了肚子里,滑嫩而又清香的海螺肉从舌尖顶进了喉咙。
她突然郑重又严肃地盯着依德林,余光又偶尔瞟几眼珂兰纳:“突然觉得,到时候留你这个病号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珂兰纳察觉依德林在盯着她的右脸颊看,好像期待着她说点什么。
“我赞同奥南希的提议,你可以放下心来了。”
依德林脸颊被熟海鲜的烟雾蒸得红红的,冲她笑了笑,好像这句话让他很开心。
饭后,珂兰纳坐在睡眠仓上研究起尘封的壁龛上一本《海洋生物格大全》,博比特虫从墙角的粗沙砾里钻了出来。
依德林拿着海绵刷细细地刷起了盘子,盘子轻轻敲了了奥南希靠住的墙角,那双灰眼睛恢复了阴霾天气,淡色唇角微微挺起:“别半场开海蚌,真正的胜负场才刚刚开始。”
……
现在的军事基地毫无组织纪律可言,珂兰纳这几天认识到了她当这个护卫长等于接了一个烂摊子。
那些军官除了能用电鳗棒吓唬吓唬护卫员,真正有任务的时候跑的比海兔还快,珂兰纳也没办法像对待感染体一样一刺解决掉。毕竟中海警方还没有垮掉,自己乱伤人会被关到审讯室,老头更能顺理成章的把他压在实验室粒。
那些护卫员也变得皮糙肉厚,早就不怕电鳗棒的鞭打,怎么都比直接对上感染体强。
如果情况看起来好对付的话,他们还会装模作样得积极配合。如果察觉到了一点风险,就只会大喊救命,完全没有军校的风姿,诺菲要是看到这个场面,估计会忍不住用鲸鲨尾翼一巴掌扇飞她们。
不过现在不比以前,环境不一样。以前好歹在军校里面,队伍很多,各处都有资源和物资。现在剩下的人就这么多,食物也匮乏,布罗赛格也没有力气管这些,活命才是头等大事。
珂兰纳今天被派去了新闻处,说要汇报感染体最前线的情况,做月度厚报纸。
珂兰纳本来以为新闻处起码有几层楼,到了才知道,原来就是一间圆形的房间,面积也不算小。
在以玻璃为主体建筑的布罗赛格,这间房间被漆墙封得死死的,一扇正常的窗户也没有连通风的口都是用一枝一节的黑色塑料通风管。
从外面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很嘈杂,像是纸张印刷的声音。整面圆形的外墙上都被沾上满了大小和厚度不一的鱼皮报纸,像一块环形的拼图,报纸日期从很久以前的依次排列。
一叶鱼皮突然超上翻了起来,有人在看报?
珂兰纳正要敲门,好奇心却让她先去拐角处看一看。
那片鱼皮纸又贴了下来,一只锋刃的雪白大钳子不小心夹断了报纸的一角,落在顶层绕了一番雪兔毛的软靴子上。
“图梨克?”珂兰纳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她。
她好像修剪过钳子上的白色绒毛,以前钳刀部分是看不到的,全被茂密的绒毛挡住了,也算是一个骗过好多人的暗器,其实夹一下可疼了。
“珂兰纳!”图梨克似乎也很惊讶,雪人蟹脸上一块雪碴也没有,像是高兴的融化了,但好像是对着她胸前的玛瑙鳄徽章。
“你是个大高帽儿了!这块徽章比我见过的所有高帽儿都要好看!你做到了,珂兰纳。”图梨克兴奋地搓搓钳子。
她做到了?换作去年夏天还在北湖车间的她看到这块徽章可能会很骄傲,但现在她心中的悬崖很深,目前的海水还填不满它。
手掌穿进图梨克的白色绒毛:“有进步啦,不过里做到还差很多。你呢?看起来也有改变了,你怎么在这里。”
“为了混口吃的,我在这找了一份工作。我本来想在布罗赛格宫殿大门站岗,他们说不收童工。后来,有个高帽儿看我墨笔字写的不错,还很会用钳子裁纸,就让我做代写信件的工作。”
图梨克好像意会到了珂兰纳想问什么:“对了,我把前面的绒毛剪了,不然总是把才写好的字蹭花”
雪弗爷爷好像说过这个小家伙一提到剪钳子毛就躺倒地上扑腾。
珂兰纳觉得自己的心和肺被拧了一下:“我们都在变好。”
新闻部的门“嗙”一身开了,像炸弹一样,图梨克直接蹲下去。
出来的男子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工装外套,头上戴着一副扬声器,没有戴帽子和徽章。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这个门的材质比较重。”男子看起来很平易近人,稍微弯曲了一点腰身,给图梨克道歉。
随后他直接给珂兰纳亮出了他的工作牌:“您来得正好,今天是我来负责月度报纸,我叫丹橘,护卫长请进。”
“我叫珂兰纳,很高兴遇见你。”
丹橘有些乐:“从军事基地过来的军官里,您是第一个这么有礼貌的。”
这些没文化的海洋人!她要争取以后让所有的人都说上敬语。
“你也要一起进来吗?”丹橘问在门口眼巴巴望着的图梨克。
图梨克点点头,眼睛不去看他。
丹橘示意了一下珂兰纳,珂兰纳直接把图梨克拽了进来:“当然,我们很熟。”
丹橘觉得她过于害羞了一点:“雪人蟹生物格我第一次见,没想到白色的大钳子那么漂亮,真的像雪地里堆的小雪人一样。”
图梨克只是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丹橘对珂兰纳说,可以开始了。
可惜丹橘的通讯仪亮了,工作任务被打断,珂兰纳无意瞟到了通讯仪顶端凸出的号码,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时间想不起来。
珂兰纳突然翻开了她随身携带的海葵背包,像淘金一样把手伸进去搅和。终于摸到她满意的触感了,她仔细的把纸张从小号海螺壳里扯出来,纸张还是完好的,爱情盲螺上的那个号码和丹橘的通讯仪号码一样。
看来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面容和善的男人了。
丹橘挂断了通讯仪,正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珂兰纳摆在桌子上弯成了拱形的纸条,语气快了起来:“是您买走了我的螺?”
“嗯。”
丹橘的眼角都快挤出水花来:“所以你知道那个河蟹的线索吗?身体是灰色,钳子上有一点淡黄色的斑点,但不明显。”他几乎贴到了珂兰纳的膝盖前。
“抱歉,我并不清楚。”
丹橘凝固了几秒,马上退缩了几步:“我才应该向您道歉,我刚刚失礼了。”
一直不说话的图梨克开口了:“你看起来很着急,为什么想找到那只河蟹呀?”
“我……我想对她说声谢谢。”丹橘手指滑下木桌板,留下了一道汗水。
“就,说句谢谢吗?”珂兰纳觉得他大费周章肯定另有企图。
“我和她素不相识,她却把我从死神的怀里扯了出来,我还想知道她是否活着,河蟹的攻击力不是很强,我想尽我所能保她周全。”
“可我怎么也找不到她,在只有几个感染体死亡时,我借着职务之便,查遍了整个中海基地的讯息表,也没有一个像她的人。我尝尝怀疑她是否真实存在,在我的印象里,她应该不会死于核流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