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魏时曦便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和大小包裹回来,献宝似的一一摆在沈昭宁面前。
她大抵做了不少功课,挑的蔻丹颜色鲜亮又不显俗气,正是现下最时兴的样式。
只是她不太会用,还没给沈昭宁染上就已经沾了自己满手。
沈昭宁看不下去,从她手里抽出工具,在她的指甲上演示。
“软刷先泡过油,再薄薄蘸一层颜色,把指甲下半部分涂匀,然后从中间慢慢往上推……扫些金粉做点缀,包上叶子,晾干就好看了。”
话音落,一个指甲便染出了模样,连绑叶子的结都打得小巧精致。
魏时曦五指张开,举到眼前细细端详着,觉得新奇极了。
她还是第一次捣鼓这些花样,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难的。
“我会了。”
她眼睛放光,作势要大干一场。可握得了刀枪的公主殿下还是没能将那小小笔刷彻底驯服,一番折腾下来,给自己忙得满头大汗。
再看沈昭宁手上呢,模样是有了,只是涂得坑坑洼洼的,指甲外的皮肤也遭了殃。
“要不还是……擦了吧。”魏时曦看着那一坨丑东西,不由赧然。
沈昭宁却很满意,捧着那根孤零零的染了颜色的手指,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不用,好看的,多好看。”
她说得真情实意,要不是魏时曦眼睛没瞎,恐怕便真的相信了。
好看吗?好看个屁。
“擦了吧,我再多练几遍,保准比这回涂得更好看,以后也是。”魏时曦说着,扯过帕子便要给她擦手。
沈昭宁却像受了惊似的,一把抽回手,背在身后,抗拒地摇头,“不擦,我喜欢。”
“不,你不喜欢。”魏时曦冷了脸,注视着她的双眼,无声与她对峙。
她不喜欢。
她只是做好了随时抽身离开的准备,这样难得的亲密时光过一次便少一次。
魏时曦不是傻子,早该想到的。
所有的自以为完美的小心思仿佛在一瞬间被通通揭开,赤裸裸地摆在两人面前,沈昭宁只觉得窘迫,低下头不敢去看魏时曦的眼睛。
她忍不住猜测,魏时曦会怎么想呢,会不会在心里嘲笑她拙劣。看啊,那点小伎俩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
又或者会嫌弃她麻烦,毕竟她已经惹了很多麻烦了。
是啊,麻烦得要死。
她都看不起自己。
“你想要怎么办呢?”沈昭宁想哭。
“不是我想,是你想怎么办。”魏时曦跪坐着,自下而上回望她的眼眸,一如她一般哽咽,“昭昭,你想要我怎么办呢?”
她快要被这几日的冷漠折磨疯了。
她们不应该是最亲密的人吗,怎么会这样啊?
从前亲近的时候不分你我,可如今她进一步,沈昭宁却退一步,她退一步,沈昭宁便退十步。
她总觉得,也许有一天她一闭上眼,沈昭宁便能抛下她,消失不见。
那她怎么办呢?
她只有这么一个喜欢的人啊。
魏时曦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合沈昭宁的心意,仰着脸蹭她的唇,“昭昭,我该怎么办呢?你是有话想说的,对吗?”
“我……我没有……”
沈昭宁下意识想回避,她行事总是莽撞,唯独在爱魏时曦这件事上——胆小如鼠。
她的爱意常年在阴沟里滋生,一旦见了光,便会如同草叶上的朝露,分明不堪一击。
她要说什么呢?
说她无数次阴暗地想要杀掉魏时曦身边所有人,说她一无是处还贪心不足。
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说出来之后,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我们这样也很好啊……”她在求饶。
“不好!”魏时曦偏不依她,攥着她的手腕向后仰倒在床上,“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说你喜欢这样的日子,说你对我无话可说。”
后背抵着床板,伤口承着两个人的重量,魏时曦几乎是顷刻间便满头冷汗。
“你快起来……”沈昭宁慌忙拉她。
魏时曦却顺势将她按进怀里,掐着她的下巴与她鼻尖相抵,四目相对,执拗地想要个答案,“你说啊!”
“我……我……”沈昭宁知道她逃不掉了,泪水夺眶而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够好……还只会给你惹麻烦,我怎么办呢……我不知道……”
她的泪水砸进她的眼眶,她的眼前也泛起朦胧。
魏时曦声音哑得要说不出话,“所以……你就不要我了?”
“我没有……”沈昭宁泣不成声,搂着她的脖颈,急切地表明心意,“我喜欢你啊……最喜欢你……只喜欢你……”
这便够了。
魏时曦含泪笑开,捉着她的手覆上自己的心口,仰起下巴缠上她的唇。
“昭昭……我也喜欢你……”
哽咽着的告白从甜腻的水渍声中溢出,她们终于敞开怀抱,只为心爱的人。
煎熬多日,她们对彼此都渴望到了极点。
唇舌间,肌肤上,舔舐抑或是啃咬,最后都化作燎原的烈火。
她们在火中共舞,飞溅的火星是她们满溢的爱意。
玉佩环扣叮叮当当碎了一地,手指缠上腰带,腰间挂上小衣。
情至深处,一切都水到渠成。
砰!
木门猝不及防一声巨响,乌泱泱涌进来一堆人。
帘帐里的两人俱是一僵,手忙脚乱地开始倒腾。
“衣服……我的衣服呢……”
“这儿这儿……不对,那是我的……”
门口的一众人听着里面的窸窸窣窣,尴尬地面面相觑,退也不是,进更不是。
“我们躲什么……”
“……对哦……哎呀,你快去说……”
忙碌的两人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贼,围观的人反倒忙了起来。
“呦,今天阳光真好啊。”
“是啊是啊,月亮真大。”
“对对对……”
魏时曦听得脑门直突突,咬牙切齿地赶人:“再不走罚俸一年!”
“快走快走……”
闻言,一众人忙推着搡着四散而去,还不忘贴心地关上门。
老天,谁知道她们喂个药能喂到床上去呀,主子的心思真难猜。
屋子里终于安生了,沈昭宁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望着魏时曦咯咯直笑,“公主殿下白日宣淫的美名怕是要传出去了呢。”
“是吗?”魏时曦指腹抵上唇瓣,语气暧昧,“沈娘子怕是也要与我同甘共苦了呢。”
她的手生得极好看,修长又骨节分明,仿佛造物神精心雕刻的佳作。
沈昭宁依稀可以看到,唇齿开合间,那灵活的舌尖轻柔地擦过指腹。
方才也是……
胸口下三寸的位置凭空泛起痒,她脸颊一热,猛扑进魏时曦怀里,在那被她留下痕迹的肩颈间小兽一样嗅着,“我们继续呀,我想吃……”
最后,沈昭宁当然没有吃到。
魏时曦的伤口裂开了,淌了满背的血,她光是瞟一眼便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惨白着脸喊府医来。
府医一看,险些当场气晕过去,忍着满腹的火气处理完伤口,对上魏时曦警告的眼神只能昧着良心敢怒不敢言。
“撕裂不严重,瞧着有些吓人而已,往后切记——”府医深吸一口气,怒视着床上胡来的两个人,一字一顿,“清、心、寡、欲!”
“我们记着呢。”
沈昭宁羞得满面通红,一个字都不好意思反驳。
府医这才气顺了些,找兰心领了辛苦费嘟嘟囔囔地走了。
府医一走,魏时曦便不老实了,枕着手往后一躺,不以为然地哼哼:“这点小伤算什么,我之前在战场上,有一次胳膊都险些断了,结果没一个月就恢复如初,连疤都没留下。”
“快起来,”沈昭宁忙把她拽起,环着她的腰语气恹恹,“你自己不当回事,可我会心疼啊。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更不会被禁足。”
魏时曦敏锐地捕捉到另一个点,“谁跟你说我被禁足了?是不是黎青,就数她嘴碎。”
“你先别急,禁足又不是小事,府里上上下下有谁不知道的?”沈昭宁没好气地在她颈边咬了一口,一边心疼,一边数落,“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爱惜,你这伤再不好,我就真该要难受死了。”
“那你呢?”魏时曦抱紧了她,吻着她的发顶轻叹,“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担,就是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吗?”
“昭昭,我也真要难受死了。母后责罚我是因为我自己不上进,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反倒是你被我牵扯进来,平白落一身伤。”
“不够好的分明是我啊,我们昭昭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你该相信我,也该相信你自己。”
“我的宝贝昭昭都向我走了九十九步了,剩下的最后一步总该让我来走吧。”
“我会紧紧抓住你的手。”
她低下头,亲吻沈昭宁的手背,像是信徒在虔诚敬奉圣洁的神女。
湿热的吻顺着手臂攀爬,带起细微的痒。
沈昭宁失了神,偏头咬上魏时曦的唇角,在她要急切回应的时候又坏心思地退开,板着脸,故作正经地摇摇头,“不可以哦,府医说了要清心寡欲。”
“小坏狐狸,”魏时曦没好气地在她脸上狠亲一口,反手摸向一旁的蔻丹,“那我们染指甲,等颜色掉了,我的伤也就好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