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燃今天过去找陈佳硕只是想看一眼那个藏在暗处朝她放箭的人长什么样，顺便也跟对方亮一下牌，此刻游戏规则已经变了，双方不再是一明一暗。

林安燃没想着在学校跟他怎么样，最起码今天还没有。

仅凭两张照片和一段录像，这些对想象力丰富的人来说确实足以串联起一个故事，但如果陈佳硕咬死不认，她也没了其他办法。

况且，假如这事在学校闹大了，按着领导们向来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做法，这件事最后也只会被压着不了了之。

林安燃不想这样，她想按着自己的方式回击回去。

*

张扬这个人藏不住事且爱揽事，所以林安燃跟方悄问了陈佳硕家的地址。

“长兴苑。”方悄还真知道他住哪里，“就在我家隔壁小区，之前上学还见过几次。”

满县不大，县中走读生差不多都住附近几个小区。

林安燃跟顾栩冬算是住的远的了。

晚上，林安燃跟宋栀请了假留学校上晚自习，期间老徐过来查课看到她还不忘顺嘴阴阳两句。

“这才对嘛，你们是学生，就应该在这个年纪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别一天天想着标新立异，到头来后悔的还是你们自己。”

……

林安燃撇嘴，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头都不抬一下漫不经心看着自己的书。

【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在此刻变得具象化。

见她没给反应，老徐默认了林安燃现在是【悔过自新】的表现，于是背着手笑吟吟满意离开。

林安燃无奈摇头。

有时候大人们真的是无趣，且自负又傲慢。

放学铃一响，林安燃便拎着书包离开了。

“诶，不一起走吗，你去哪儿……”张扬的声音还在身后追赶，林安燃人已经停在了一班学生下楼必经的楼道。

陈佳硕这次倒没跟许航一起，一个人恍恍惚下楼，在拐角遇到靠墙仰头冲他假笑的林安燃后更是意外地往后明显一退，差点倒在楼梯上。

林安燃抱着胳膊笑而不语，陈佳硕故作镇定装没看到她僵着身子快步下楼。

林安燃也没拦他，起身拎着书包慢慢跟在他身后。

陈佳硕家在学校附近，上下学都是走着的。

放学的学生在学校门口四散开去，很快，路上就只剩他和林安燃一前一后走着。

陈佳硕不敢回头，但脚步明显越来越快。

林安燃在后面拿起手机开始外放自己下载好的普法栏目视频，关于校园霸凌，未成年人犯罪，造谣罚处等等……林安燃跳着选关键信息播放，直到陈佳硕受不了了停下来，她才跟着按下暂停。

陈佳硕红着脸，喘着气问：“你想干什么。”

林安燃转着眼，一脸无辜：“回家啊。”

“你在跟踪我。”陈佳硕憋着气。

林安燃大笑：“我为什么要跟踪你。”

对啊，她为什么要跟踪他。

陈佳硕心虚不说话。

林安燃走近了，轻飘飘问：“你去过一家吗？”

陈佳硕僵在原地。

“有空再来玩。”林安燃随意晃了晃手机，然后笑着从他身边经过，没再说什么。

吓唬人的事情要慢慢来才有意思。

精神上的慢性折磨最痛苦，林安燃准备继续这样吓他直到陈佳硕再也受不了了主动跟她摊牌。

在顾栩冬晚上敲开她的门之前，林安燃就是这样打算的。

“你觉得这样耍些小聪明放学跟着他，陈佳硕就会怕你？”顾栩冬站门口问她。

男生身上穿的还是卫衣牛仔裤，看样子是刚回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你怎么知道的。”林安燃奇怪。

“方悄跟我说了你跟她问了陈佳硕家的地址。”顾栩冬也没瞒着，“但她没说你要干嘛，其他是我猜的。”

放学林安燃一个人跑出去后，方悄就觉得不对劲，加上她下午刚找过陈佳硕的事，方悄越想越不放心，于是回家路上便打了电话把这件事告诉顾栩冬。

至于为什么是他？

可能在方悄心里已经默认了他和林安燃是更亲近的人。

而且，顾栩冬做事，他们都放心。

“我想怎么做跟你没关系。”林安燃手握门把手准备关门。

之前都是她在他家门前被人拦着，这次反而换了过来，顾栩冬觉得好笑。同样，他也因为她这句话觉得自己自作多情的可笑。

昨天发生的一切事情在此刻都遥远虚幻的像是一场梦。

在那个梦里，他真的差点就以为他们是朋友了，并肩作战的朋友。

好在林安燃翻脸够快，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变了态度，但顾栩冬想这样也好，这样他就不会忘了，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朋友。

最多，就是他在还她被自己家事无辜牵连的邻居人情。

“林安燃 。”顾栩冬略带自嘲地轻笑一声，“我也不是一定要帮你。”

我只是不想欠你。

顾栩冬松开挡在门前的手毫不犹豫转身回家。

门锁碰上那一刻发出跟他最后的语气一样决绝又清冷的声响。

林安燃呆呆望着对面紧闭的大门出神，心里有种莫名的隐隐失落，像一块巨石在牵扯着她朝向海底坠落。

可是明明这一切皆是她所愿，是她自己决心推开对方，不允许自己有依靠的。

*

第二天，林安燃出门前先下意识往顾栩冬家门口看了眼。

顾栩冬是个很勤奋的人，一个争分夺秒早出晚归忙着赚钱的财迷。

以往这个时间她都已经听过他关门的声音了，但是今天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好像迟迟没有出门的意思。

林安燃在楼道里站了很久，最后还是忍着敲门的冲动下楼离开。

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都一身麻烦算不清，还有心思关心别人。林安燃真觉得自己简直病得不轻。

按着原计划，林安燃很早就等在了陈佳硕小区门口。

“早上好。”林安燃远远跟他打招呼。

陈佳硕惊得一愣，慌乱闪躲的目光像是一大早撞见鬼了似的不安。

“去学校吗，顺路一起。”林安燃又打开了手机，边播视频边问他：“你说，要是我报警会怎么样？”

陈佳硕沉默。

“哦。”林安燃故作思考，随意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你是不是还不知道那些关于我的传言，有人在学校传我是做那个的，你没听说过吗。”

“没有。”陈佳硕强调般的回应。

林安燃笑笑，眉眼狡黠一眨说：“咳，还以为你们都知道呢。我这有几张照片你要不要看下啊，这上面的字迹也许你认识呢。”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进了一条小巷。

清晨的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加上建筑物的遮挡，四周一片灰蒙蒙的寂静。

陈佳硕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直面她，男生面色阴郁，常年藏在厚重镜片下的眼睛也跟着变凶狠。

“要看看吗？”林安燃不露丝毫畏惧继续挑衅。

陈佳硕猛地一个前扑试图抢下她的手机，只可惜被林安燃一个侧身躲掉了。

“都说了给你看了，你抢什么。”林安燃晃晃手机。

陈佳硕又一次直接上手去抢，好在林安燃动作敏捷，几次都被她顺利躲了过去。

“这么急啊，怎么，这些字是你写的吗？”林安燃举着手机里的照片对着他的脸。

陈佳硕红着眼睛恶狠狠说：“删掉。”

“为什么？”林安燃问。

陈佳硕重复：“删掉。”

“你觉得这些照片会只有我手机里这几张吗？”林安燃提醒，“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后果。”

陈佳硕不管这些，又一次试图抢下她的手机。

这次，因为两个人的距离问题，林安燃没能顺利躲过。

男生用力抓着她的手腕，像一头失智的猛兽抢夺食物。

林安燃反击，嘴里依旧冷静说道：“你告诉我为什么，还有另外的人是谁，我可以考虑下这件事只在学校处理，不报警。”

陈佳硕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尤其在他听到报警两个字之后手上力气更大了些，拼命撕扯，不管不顾。

林安燃学过跆拳道，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那会儿其他家长都给孩子报的琴棋书画这些兴趣课，只有安燃妈妈给她报了跆拳道，并且坚持跟林爱民强调女孩子学点防身本领不是坏事。

确实，尽管安燃妈妈去世后安燃很少再去兴趣班，但小时候学会的本领没忘再加上她平时也会自己在家练习，所以这会儿本事也没落下太多。

林安燃成功反击几次回去，但双方身型力气悬殊太大，很快她就又落了下风。

陈佳硕又一次将她逼入死角，拼命想要从她手里抢下手机时，林安燃听到巷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林安燃。”顾栩冬还是习惯那样平静又淡漠地喊她名字。

林安燃还没反应过来，陈佳硕已经松开了她的手重重倒在了地上。

顾栩冬的拳头仿佛是在一瞬间落下的，毫不犹豫，快且准。一看就是经常打架练出来的。

陈佳硕躺在地上捂着鼻子疼得起不来。

林安燃转转手腕，看向顾栩冬的眼神里后怕和诧异还未完全散去。

“你怎么来了？”林安燃问。

是啊，他怎么来了。

顾栩冬眼睛里装着冬天的晨雾，明明昨晚已经想好了不再管她的事，但今天早上还是没忍住跟了出来。

欠她的。顾栩冬想，自己真是欠了她的才会这样【犯贱】。

但他嘴上没说，顾栩冬只顿了顿，淡淡道：“你今天早上出门的声音吵到我了。”